我写《曾国藩》读书笔记的初衷,就是培养自己的克制力,培养一个阅读的好习惯。曾文正公恰恰在克制自我上,近乎古今第一完人。
相形之下,不胜愧赧。
这部书已经看到第五章,讲述他已经墨绖出山,初办团练,从湘乡荷叶塘来到了省城长沙。
这期间,每每有提笔的冲动,但总觉修为太浅,领悟不深。
这本书就像一方明镜,悬在心头,照出内心的挣扎,迟疑,卑微与骄傲,总之,境界造诣,一览无余。
如果说在14年前看这本书,打开了自己朝望圣人之门,那14年以后,如果自己还是停留在对圣人的人云亦云的感佩和激赏之中,那有什么意义?
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
所以关键是,自己在读的过程中,要如何正心正行。
在这段时间,我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开始真正在践行老先生的一句“笨功夫”,读书为人,善于“守拙”。
惟天下之至诚,能胜天下之至伪;惟天下之至拙,能胜天下之至巧。——曾国藩
所以这段时间,开始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
每天早上6点准时起床,先不管什么,打开电脑写一个小时,写到哪,算到哪。时间一到,立刻停止出去跑步,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用一个好的习惯去化解在内心承诺而生的焦虑和悔恨,日拱一卒,不疾而速就是这个道理。
回到这本书的前五章。
阳明之后,细读国藩,从王文成公,到曾文正公。前者开创心学清流,后者升华理学正魂。
两个人的轨迹还是汇聚到李贺的这首诗上: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就是这句诗,唤醒两代士子雄心,救黎民出水火,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曾国藩21岁考取秀才,23岁中举人,27岁中进士,点翰林。一个寒门学子,在北京就这样坚韧不拔地沿着这条仕途,步步升迁到二品官位。十年七迁,连跃十级,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道光年间,这段时间,也是曾国藩理学精进的十年,官运亨通不忘修身克己。
怀内圣外王之志,以待时势。
而本书正是从咸丰二年开笔,彼时曾国藩离京赴江西主考任,在安徽途中得知母亲去世,一路奔丧至岳阳城遇险,这个时候的曾国藩已经即将年满四十三岁。
这中间交代了一个细节,就是曾国藩在岳阳“喜得一人才”康福,两人从益阳走旱路回湘乡至宁乡境内,这位曾大人竟然被太平天国起义军擒去写通告,幸得康福连夜相救才逃回老家。
第二章节对左宗棠着墨甚多。这里面的逻辑是,长沙城濒危,当时的湖南巡抚张亮基在江忠源的举荐下,推荐了正在东山避难的左宗棠,左宗棠回长沙当了幕僚,众人协力同心保住了长沙,西王萧朝贵中炮而亡。太平军为早日夺取岳州,率大军顺江而下直取金陵,使得长沙赢得喘息之机。
这个时候,清廷开始颁旨兴团练,组建当地武装平定叛乱,在湖南团练大臣的人选上,左宗棠向张亮基举荐了曾国藩。
曾国藩在此前的仕途生涯中,几乎风平雨顺。最大的危机发生在咸丰元年,新皇帝初登大宝,是年5月,曾国藩在刘蓉、罗泽南等人的推动下,上《敬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疏》批评咸丰皇帝。咸丰帝没有读完,就愤怒地将奏折摔到了地上,立刻召见了军机大臣要定他的罪,若非祁寯藻、季芝昌等人苦苦为他求情,他很可能陷于不测之罪。曾国藩了解这一情况后,心里非常紧张,立刻对此次谏争之举上奏自责。
依他谨小慎微的个性,在加上之前平顺的仕途经历,在风雨飘摇之际出任镇压起义军的团练大臣,而且是在洪杨风头最劲、官场流弊最多的老家湖南,可以想见,刚开始曾国藩必然是拒绝的。
于是开始了小说这几章中最为精彩的情节描述:
首先,在左宗棠的举荐下,时任湖南巡抚张亮基给曾国藩写了一封信,邀请他到省城办团练,殷殷之意,跃然于纸上:
“亮基不才,承乏贵乡,实不堪此重任。大人乃三湘英才,国之栋梁,皇上倚重,百姓信赖,亟望能移驾长沙,主办团练,肃匪盗而靖地方,安黎民而慰宸虑;亮基也好朝夕听命,共济时艰。”
曾国藩提笔则回:
“国藩自别家乡,已历一纪,思亲之情,与日俱增,几欲长辞帝京,侍亲左右,做一孝子贤孙而终此生。”
“明公雅意,国藩再拜叩谢。然岂有母死未葬,即办公事之理耶?若应命,不独遭士林之讥,亦己身所深以为耻也。国藩此时别无他求,惟愿结庐墓旁,陪母三年,以尽人子之责,以减不孝之罪。乌鸟之私,尚望明公鉴谅。"
清朝和很多朝代一样,都以孝治天下。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
接下来的这封信则来自于曾国藩在北京的一位老乡贵人,当世大儒唐鉴,湖南善化人,世称镜海先生。这位理学名臣并不是埋首故纸、空谈心性的书呆子,而是关心民瘼、留意经济、学问渊懿,亦不乏谋略的能吏。同样,唐鉴也知道曾国藩是老成深重、极有心计的干才。在京期间,唐鉴、国藩师生之间往往探讨程朱之学少,推究兴衰治乱的历史多。
曾国藩将唐鉴视为黄石老人,而唐鉴也以张良期待曾国藩。
咸丰二年七月,唐鉴奉召入京。两个月内,咸丰帝召见十五次,极耆儒晚遇之荣。就在这次,他与大学士肃顺都举荐了曾国藩在地方办理团练,出于对曾国藩的深刻了解,唐鉴对咸丰帝说,曾国藩翰林出身,久任京官,对地方事不熟悉,刚开始时会有不顺利,请皇上自始至终信任他。唐鉴以自己一生名望向皇上担保,曾国藩必可成大事。
老夫子认认真真地用蝇头小楷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语气极为亲热,极为诚恳。他把这次由江宁入京,皇上所给予的破格隆遇详细地介绍一番,特别把最后一次陛见、皇上的垂询及自己的密荐写得更为生动。
“贤弟数十年来,已备尝人世艰苦,现正当年富力强、担当大任之时,况贤弟素有以天下为己任之壮志,此为老夫所深知。老夫往日与贤弟,一起读圣贤之书,讲经世之学,所为何事?”
这一次,曾国藩心动了,但并没有立即行动,他还在冷静的洞悉时势。
最后出场的郭嵩焘,当年正是在岳麓书院,他与曾国藩、刘蓉等相识,互相切磋学问、砥砺气节,成为志同道合的挚友。
这位好朋友用了点计谋,让陈敷打前站,陈敷是一个方外高人,到了荷叶塘给了老太太选择了一处吉壤安葬,并且从曾国藩的面相看出他终将拜相封侯。
《孔子三朝记》上说,“尧取人以状,舜取人以色,文王取人以度。”古代圣贤选择辅佐,总先从骨相着眼。
曾国藩本来就喜欢卜卦观相,无疑这个心理暗示得恰到好处。
郭嵩焘见了曾国藩,发挥了他的极佳口才和霸蛮性格。
先是一语中的:“涤生,今世知你者莫过于我,你是担心长毛不好对付,怕万一不能成功,半世英明毁于一旦!”
“东坡问贾太傅,‘然则是天下无尧舜,终不可有所为邪?’嵩焘借这句话问仁兄,‘然则是天下无乐土,终不可有所为邪?’”
“古人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又云,‘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因机以发。’”
“李贺说得好,‘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五等之爵从来靠沙场猎取,几曾见过以文章封侯的?”
最后这句话直接戳中了曾国藩的内心,用十多年前的一句广告语:唤醒你心中的豹子!
加上之前层层铺垫,咸丰皇帝的诏书也下了,他在母亲遗像前,烧掉了之前写的请辞折子,决定墨绖出山。
曾国藩之所以这么慎重,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认为这是一门差事,而是一份使命。这种认真和野心,决定了他接下来组建湘军的方向。主动组建一支军队与领差办理团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他做成了,有足够的使命,就有足够的手段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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