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生经历圆满的同时会觉得自己更容易伤感。也许所看到的事物越发光鲜美丽动人,心中就会越发的觉得落寞凄凉孤寂吧。纳兰有一首词作《天仙子•渌水亭秋夜》,写的其实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其中渌水,指清澈的池水,这个渌水亭就在纳兰性德家中。虽然如今已经不存在了,但当年却是纳兰读书、习字、待客的地方。纳兰在此亭,也写下了一首首广为流传的佳作。
《天仙子•渌水亭秋夜》
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蹙损金波碎。
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难睡。西风月落城乌起。
大概意思如下,池塘的水清澈见底,金色的月光倒映在这池水之中,甚是美丽。秋风阵阵吹来,掀起了池塘中一片涟漪,水中鱼儿游来游去,搅碎了水中的月光。水波荡漾,水面之上映射出月光细碎的光影。如此良辰美景本该邀请朋友共同欣赏,对酒当歌。却不料万般愁绪涌上心头,深夜难眠,已无心饮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至天际破晓,竟然是一夜未入眠。
王国维曾经评价纳兰作品: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由此可见,纳兰的内心极为细腻。
品读词作不难知道,纳兰这首词作于秋夜时分,开头便为读者描绘出一副幽静的画面:池塘的水清澈,月光倒映其中,清风徐来,激起了片片涟漪,月色如此动人,水面之上映射出月光细碎的光影。词中“凉蟾”指的是水中之月。而词中的“鱼鳞”并不是指真的鱼鳞,而是指水面反射出月光的耀眼光芒。读到此处,纳兰就描绘出了一幅寂静的秋夜画面:幽深、寂静、醉人。
纳兰觉得如此良夜美景,此时此刻,就该邀请三五好友同聚,举杯痛饮,共赏这良辰美景。但纳兰却笔锋一转,只写杯中酒满,却只倒满而不去饮酒,但是酒未入唇,人心已醉,忧愁袭上心头。何故如此?想是纳兰此时觉得独自一人,无人相伴,便顿落寞、孤寂。纳兰一生虽未经历风雨,但依然很是情伤,又因种种自身矛盾:如他身为宰相之子,皇帝身边的近侍,内心却向往着淡泊自由的生活方式;他文武双全,但骨子里却更倾向于笔墨抒情。因这些矛盾,在纳兰身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所以即使面临如此景色可词人仍不能释怀,愁绪侵扰心中,这满园得的怡人景色,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经无心去欣赏了,留在内心的只有无尽的忧愁情绪。
词写至此,纳兰对渌水亭秋夜之景已描绘得如画一般,而面对如此良夜,却又是忧愁满怀,难以入睡,直至通宵不眠。那么词人究竟为何忧愁而又无计可消除呢?或许他是想到了亡妻,酒满樽,却又愁煞人。此时的酒想必只会越喝越愁罢了,与其这样,倒不如不去饮酒,任它酒满樽。这样的酒,又怎能入口?
或许纳兰忧愁的是自己壮志未酬。词人在作此词前不久,曾接受康熙皇帝诏令,奉命出塞。虽然他万里西行,凯旋而归,他仍旧改变不了身为皇帝近侍的身份,依然不能随心所欲,过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直到纳兰去世,仍任侍卫之职。所以他的愁也就茫茫无尽期了。然而不管是何种愁绪,词人终究都是无能为力的。于是词的最后一句,秋风起,斜月沉,词人的希望也像城楼上的乌鸦一样,消逝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了。纳兰这一腔忧郁之情与这月色清幽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景色愈是怡人,纳兰心中的愁绪便愈是深重。读罢此词,不得不折服于纳兰敏锐的内心感受力。
纳兰的天仙子情境浑然天成,余韵悠悠。曾有评价记载道。
好天良夜,清风明月,使人心醉,但诗人却无法入睡。他对着月亮,从它升起到下坠。外界美妙的景色和诗人内心的愁闷,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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