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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三载(744),李白离开长安,浮黄河,漫游梁(大梁,即河南开封)、宋(宋州,即河南商丘)。这首《梁园吟》,就在梁园所作,抒发了他政治上失意的“忧思”和欲归京都而不得的愁情,高楼饮酒作乐只是忧思和愁情一时的解脱,而欲“济苍生”的热情,又使这忧思和愁情充满着动人的色彩,因此基调还是健康的。
梁园吟
我浮黄河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
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渌水扬洪波”。
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可得!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
平头奴子摇大扇,五月不热疑清秋。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
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种信陵坟。
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
舞影歌声散绿池,空馀汴水东流海。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
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晖。歌且谣,意方远。
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
诗三十四句,共分五段。第一段为前四句,简要介绍诗人自己离京至梁园的经历。波连山,可能是实景,但也暗示离京后阻碍甚多,并不顺利。“厌远涉”,意味着漫游并非是他原有的意愿,只是一种不得已,因此他“访古始及平台间”,走得很慢。接着六句为第二段,写自己住在梁园的“忧思”,这忧思就象阮籍当年回望大梁的忧国心情一样,眷念着长安,但长安“洪波浩荡”,迷离恍惚,欲望而不见,欲归而不得,觉得说不清,静不下。
这里再一次出现“洪波”,可见有深刻的政治的含意。“人生达命岂暇愁”以下八句为第三段,诗人用“达命”自慰,于是登梁园的高楼,饮酒持盐作乐。“昔人豪华信陵君”以下八句为第四段,由今及古,回顾战国时的信陵君和西汉梁孝王在开封的往事,他们是重视搜罗人才的,但如今却只有荒坟荒城,汴水空流,永远过去了。
从“沈吟此事泪满衣”以下八句为最后一段,再回到开头的“忧思”,点明“黄金买醉未能归”的现实,感到无限的痛苦,这实际上是对唐玄宗、李林甫等天宝封建统治集团压抑人才的控诉,也是所谓“野无遗贤”的绝妙讽刺。
但诗人是一个乐观者,他不会沉溺在悲衰的深渊里不能自拔,所以接着六句转为达观的调子,分曹赌酒,是“且饮美酒登高楼”的继续,以谢东山自期,则表现了他对未来还存在着殷切的期望,相信终有一天能为苍生而奋起。一个人在奋发有为之年,却被排挤出京,欲归而不得,他的心头当然是痛苦的,但痛苦的时候还不忘人民,抱着“欲济苍生未应晚”的热切期望,这精神是很令人感到可贵、可敬的。
诗的写法曲折多变,豪迈有致。清方东树说:“起四句叙。平台二句入题情,正点一篇题局。欲忆句转放开展,用笔顿折浑转。平台二句酣恣肆放。玉盘四句铺营人数句咏叹以足之,情文相生,情景交融,所谓音会才情忽然涌出笔来者也。空余句顿挫,沉吟句转正题。
太白亦自沉痛如此,其言神仙语乃其高情所寄……读太白者辨之。”(《昭昧詹言》),其次叙写时能注意地域时序的特点,写黄河,就说“挂席欲进波连山”;写五月,就说玉盘杨梅、吴盐如雪之设,持盐把酒之饮;写梁园,就忆及阮公、信陵、梁王、枚马,能够写出不同的形象,写出特别的色彩,使每篇能描绘出崭新的面貌。
同说忧思和消愁,请把此诗与《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相比较;同说宴饮,请把此诗与《扶风豪土歌》相比较,就可以看出巨大的差异来。这是诗人的成功之处。“平头奴子摇大扇,五月不热疑清秋”,虽意在写奴子之勤,高楼宴饮之乐,但诗人不自觉地流露出剥削阶级的享受意识,今天读来使人不舒服,这是必须指出的。
下面这首《寄东鲁二稚子》,一般认为是天宝五年在金陵(今江苏南京市)所作,当时他的女儿平阳、子伯禽以及家眷寄寓在山东任城。诗表达了他对儿女们的一片深情,眷眷之意流注行间,读了使人感动。这是了解李白生平的重要史料之一。
寄东鲁二稚子
吴地桑叶绿,吴蚕已三眠。我家寄东鲁,谁种龟阴田?
春事已不及,江行复茫然。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
楼东一株桃,枝叶拂青烟。此树我所种,别来向三年。
桃今与楼齐,我行尚未旋。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
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
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
裂素写远意,因之汶阳川。
全诗共二十六句,语言直率自然,无一用典,象白话诗一般。按照诗意约为四个层次。开头两句为第一层,点明写诗的地点和节令,这是吴地暮春初夏时节。“吴蚕已三眠”,快要作茧了。但不是一般的交代,而是用写景的方法达到,因此如一幅江南桑蚕图,有浓郁的地方特色。
接着六句写自己思念东鲁的家,希望能快些回去,是第二层。诗人天宝三年离开长安,当时玄宗曾“赐金放还”,后来他可能用这些钱在山东任城龟山之北买了一点田,把女儿平阳从湖北安陆接来,于是暂时安下了家。而由于自己出外,家里无人管理农事,田地就有荒废的危险。
春天是春耕春种的繁忙季节,现在已是暮春初夏,春事已过,他却还不能回去,因而心里非常焦急。“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二句用十分形象的说法,把自己心情的焦急描述了出来。“楼东一株桃”以下十四句,想象家中儿女们的情景,感情深沉,层次鲜明,是全诗最动人的部分,属第三层。
上层结尾既然作者已飞堕到酒楼,那么这里就接写楼东的桃树,由桃树引出“折花倚桃边”的女儿,由女儿又引出“与姐亦齐肩”的小儿子,最后是“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加以归结,说明诗人对他们的关切,顺接技巧很高明。
而桃树、平阳、伯禽的情态,又似一幅幅生动的电影镜头推过,显现在飞归酒楼前的诗人面前,更增加了诗人的思念。最后四句为第四层,两句抒写他因思念亲人而心烦意乱和肝肠忧煎的心情,两句由思念而裂素寄远,写信回家,点出题旨“寄”来,完成全诗。可见这是一首平易中见功力,率直中见曲折,想象中托深情的好诗。
参考资料
《梁园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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