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尊为诗圣的杜甫,生前应该很难想象自己死后会如此风靡,他对自己的评价是“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要感谢他对佳句的苦苦寻觅,才有了如今存世的1500首作品;而语言不惊人就不罢休的态度,更是让他在唐代诗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很多时候诗圣就像强迫症患者一样,他对“工整“二字有着执着的追求。句子对仗,全文对仗,流水对,他的粘对总是字字珠玑,一字不可改。这一点在《春望》、《绝句》,还有那首被称七律压卷的《登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篇《登高》一文中句句皆律,八句皆对;同时一句之中,字字皆律。明代文人胡应麟评论这篇文章时说道:”皆古今人必不敢道,决不能道者“。那么如此工整的杜甫,有没有不强迫症的时候呢?有的!比如本期这首《江畔独步寻花·其六》。
《江畔独步寻花·其六》
唐.杜甫
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这首诗写于成都杜甫草堂,50岁历经磨难的杜甫入了蜀,过了几年安稳日子。这时候的他内心是安宁的。在一次散步路过邻居家门口时,他看到了一幕美妙的春景,于是一开心便写下了一组可爱的《江畔独步寻花》。这组诗共有7首,这第6首是其中最有名的一首。按说这个时候的杜甫诗艺早就入了化境,但这首诗却一开篇就犯了写诗的忌讳,后来苏轼更是直言写得并不好。但这又如何,凭着它独到之处,此诗照样流传了千年,如今还入选了小学课本。
作为一首七言绝句,全诗在押韵和粘对上都应该是极讲究的,但显然这首诗一开篇就犯忌了。一、二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怎么看也不算工整,完全像信手拈来之语,又像出自初学者之手。诗圣将功力都用在了“满”、“压”、“低”三个字上,将花之繁多写尽。
到了三、四两句,诗圣终于开始发力了。“留连戏蝶”对“自在娇莺”对仗,“时时舞”和“恰恰啼”也对仗,这种后联骈偶的方式是不多见的。同时这两句的结构也是很有意思的,“留连”和“自在”二词被提到了句首,用来强调蝴蝶和黄莺的欢喜和神韵,而后再用两对叠字,又令全诗充满了乐感,不可谓不高明。
杜甫一向以沉郁著称,这首《江畔独步寻花·其六》却让我们看到了他可爱和乐观的一面。纵观全诗,在遣词造句上确实与诗圣其它诗作比有些“怪”,事实上不只是苏轼,其它名家如清代的施补华等人也都觉得写得不够好。此诗的成功完全胜在意境,全诗共写了花、枝、蝴蝶、黄莺等4种景物,构成了一幅明快的春景图,叠字的使用则是锦上添花,令全诗灵动而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