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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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首恋歌,写一个露珠未干的早上,一对青年男女在田间路上不期而遇,相互倾心,欣喜之情难以抑制。全诗二章,重复叠咏,每章六句,两句一层,分写景、写人、抒情三层,表现出典型环境、典型人物和典型感情。作为华夏先民圣洁自由的婚恋性爱的赞歌,无论是诗意想像,还是真实写照,此诗都带有原始的纯朴性和直率性而不同于后世表现男女邂逅的诗作。
《郑风》为《诗经》国风中的内容,十五国风之一。为先秦时代郑地民间民歌。郑,古国名,姬姓。
主要内容为周宣王二十二年封其弟姬友于郑,是为郑桓公。春秋时代郑国的统治区大致包括今河南的中部和河南省邻省的一些地方。“郑风”就是这个区域的诗。《诗经》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对后代诗歌发展有深远的影响,成为古典文学现实主义传统的源头。
“郑风”中绝大部分是情诗,这虽同郑国有溱水、洧水便于男女游览聚会有关,但更主要的是同郑国的风俗习惯密不可分。从《溱洧》一诗看,郑国的上巳节,实际就是一个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节日。正因为郑国保留着男女自由交往的某些古代遗风,所以也就影响了人们的思想。如郑厉公四年(前六九七),郑国大臣祭仲的女儿雍姬问她的妈妈:“父亲与丈夫哪个亲近些?”她的妈妈答道:“父亲只能有一个罢了,而丈夫却个个男人都可做。”(雍姬知之,谓其母曰:「父与夫孰亲?」其母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左传·桓公十五年》)一个世家命妇居然用这种亵渎礼教的话来教育自己的女儿,郑国一般人民的男女观念,那就更可想而知了。懂得了这点,再读郑风中那些大胆的情诗,也就好理解了。
当然,从郑国人民歌唱的本身说,恐怕反映自己劳苦和怨愤的诗歌也决不会少的。何况郑国当“虎牢”天险,是兵家必争之地,古人曾指出“春秋战争之多者,无如郑”,但是,频繁的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却在“郑风”中看不到。这可能是编选者排斥的结果。
这是一首恋歌,写的是牧歌般的自由之爱。《毛诗序》认为是美好心愿的诗意想像,曰:“《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所谓“思遇时”“思不期而会”,即战乱的现实男女失时,只有借诗歌表达心愿;诗意的满足背后是现实的缺陷。明代季本认为是先民婚恋的真实写照,其《诗说解颐》曰:“男子遇女子野田草露之间,乐而赋此诗也。”今人多从此说,且更明确提出这是一首情诗恋歌。从诗歌意境看,《郑风·野有蔓草》确是对先民的自由婚恋的赋颂,但是《毛序》对此诗背景的分析,确也不能视为纯粹臆测。《郑笺》说:“蔓草而有露,谓仲春之月,草始生,霜为露也。《周礼》:“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春秋时期,战争频繁,人口稀少。统治者为了繁育人口,允许大龄未婚男女在仲春时候自由相会,自由同居。《风》诗中许多首诗都反映了这一情况。这首《郑风·野有蔓草》就是其中一首。
《诗经·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蔓(màn)草:蔓延生长的草。
蔓:蔓延。一说茂盛。
零:降落。
漙(tuán):形容露水多。
清扬:形容眉目漂亮传神。
婉:美好。
邂(xiè)逅(hòu):不期而遇。
适:适合。
瀼(ráng):形容露水浓,多。
偕臧(cáng):一同藏匿,指消失这草木丛中。
大意:
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亮闪闪。
有位美女路上走,眉清目秀美又艳。
不期而遇真正巧,正好适合我心愿。
野草蔓蔓连成片,草上露珠大又圆。
有位美女路上走,眉清目秀美容颜。
不期而遇真正巧,与她幽会两心欢。
这首诗写的是非常浪漫而自由的爱情:良辰美景,邂逅丽人,一见钟情,便携手藏入芳林深处,恰如一对自由而欢乐的小鸟,一待关关相和,便双双比翼而飞。
率真的爱情,形诸牧歌的笔调,字字珠玉,如歌如画。诗分二章,重复叠咏。每章六句,两句一层,分写景、写人、抒情三个层次,而典型环境、典型人物与典型感情齐备,可谓出之无心而天然合作。
美好的环境和有着美丽眉目的姑娘,从小伙子的视角见出,楚楚有致,格外动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两句是兼赋的兴句,勾勒出一派春草青青、露水晶莹的良辰美景。春晨的郊野,春草葳蕤,枝叶蔓延,绿成一片;嫩绿的春草,缀满露珠,在初日的照耀下,明澈晶莹。在这清丽、幽静的春晨郊野,“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意思是说,一位美丽的姑娘含情不语,飘然而至,那露水般晶莹的美目,秋波一转,顾盼流转,妩媚动人。这四句诗俨然是一幅春日丽人图,先写景,后写人,堪称是“诗中有画”(苏轼语),画中有人。而在修长的蔓草、晶莹的露珠与少女的形象之间,有着微妙的隐喻,能引发丰富的联想。“清扬婉兮”的点睛之笔,表现了姑娘惊人的美丽。小伙子见到这一切,爱悦之情怎能不喷涌而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里,有对姑娘的惊叹,有对不期而遇的惊喜,更有对爱神突然降临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第一章与第二章之间的空白,可理解为姑娘小伙相对凝视之时,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静场;次章前五句的重叠复唱,可理解为小伙子心情略为平静后,向姑娘倾诉的爱慕之意和殷殷之情。然而,在这人性纯朴的时代,又值仲春欢会之时,无需絮絮长谈,更不必繁文缛节。“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只要两情相愿,便结百年之好;毋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可永结同心。
德国美学家黑格尔说:“灵魂集中在眼睛里,灵魂不仅要通过眼睛去看事物,而且也要通过眼睛才被人看见”(《美学》第一卷)。其实,艺术描写的这一美学原则,二千多年前中国的民间诗人已心领神会,运用娴熟。从《卫风·硕人》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到《郑风·野有蔓草》的“清扬婉兮”“婉如清扬”,都是通过流盼婉美的眼睛,写姑娘的美丽。在短小的抒情篇章中,只有通过传神的“点睛”之笔,才可能写活人物;而在陌生男女邂逅相遇之时,四目注视,相对而望,也是最自然的表情。因而,这里的“点睛”之笔,可以说虽着力而极自然。
名家点评
宋代欧阳修《诗本义》:“男女昏聚失时,邂逅相遇于野草之间。”
宋代朱熹《诗集传》:“赋而兴也。”“男女相遇于野田草露之间,故赋其所在以起兴,言:野有蔓草,则零露漙矣。有美一人,则清扬婉矣。邂逅相遇,则得以适我愿矣。”“与子偕臧,言各得其所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