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中国文学史是一脉连绵起伏的群山,那么她的第一座高峰是苏东坡,第二座高峰是毛泽东,双峰并峙,熠熠生辉。徐渭其峰不以高名,却极富传奇色彩。
徐渭生于1521年,浙江绍兴人,明三大才子之一,工诗词书画,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居然还是一名军事家。天才的表现总是在普通人的想象之外,古来如此。
徐渭的少年时代,表现的相当神童,不是一般的,是超级的,如果放到现在是可以免试进入清华、北大的少年班
的。二十岁,徐渭就考中秀才,吏部郎中薛蕙惊为天人。此时的徐渭春风得意,名重一时,似乎乡试、会试、殿试只是个程序而已。他是这样想的,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想的,只有老天不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乡试三次不第,众望所归终不归,理所当然则不然。老天对他不公吗?我看很公平。据不完全统计,老天和天才开玩笑那是常有的事,发生概率在90%以上。
直到胡宗宪的出现,才彻底结束了徐天才不合逻辑的生存状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何况是块99K的金子。面对胡总督的使者,徐渭操着绍兴话一顿叽里呱啦:从哪里来的就到哪里去,谁让你来的你就让谁来——胡总督听话地来了。英雄会心,只为解黎民于倒悬。徐渭不负胡宗宪礼遇,在此后的抗倭战争中展现出光彩夺目的军事天才,也为自己波澜壮阔的人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之前的明军,就像一群消防队员,哪里出现倭寇,就去哪里进剿,怎一个“忙”字了得。海盗和反政府武装是有区别的,打就是为了抢,抢就是为了活。没有政治主张,也不去占领土地,飘忽不定,居无定所,一句话:这不是一场国家意义上的侵略战争,而是彻头彻尾的特种作战。明朝依然采用大兵团作战思维,效果是很差的。1555年,40多名倭寇从浙江平湖上岸,一路抢掠,竟然匪夷所思地到了南京城下——曾经的明朝国都!
面对混乱如麻的战场格局,徐渭给出的“药方”却很简单:先定大局,谋而后动——越是高深的道理,表述越是简单——胡宗宪就此找到了通向胜利大门的捷径。虽然离胜利还很遥远,毕竟已经上路,且终会到达。具体的策略也只有八个字:汪直怀柔,徐海强硬。怀柔不是妥协,强硬也不是开战。前八个字如果是灯塔,后八个字就是一列没有行经温州的动车,坐上它,明朝的战士们就可以每小时400多公里的速度向着胜利前进了。
在胡宗宪的正确领导下,在徐渭光辉军事思想的照耀下,在二人的共同筹谋下,老船主汪直上岸,等候明朝政府分配新工作;明军畏之如虎的徐海海盗集团土崩瓦解,灰飞烟灭。胡宗宪和徐渭付出的成本是:卧底一名、书信数封(虽然送出了几份厚礼,最后又连本带利还了回来,应该不能计入成本),就连最后解决徐海用得都是借刀杀人。真真让人叹为观止!
“毎于寒尽觉春生”的前瞻性,“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敏锐性,一叶知秋的洞察能力,鬼神莫辩的谋略机巧。怎不让人叹为观止!
在我看来,整个抗倭战争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主题词是阴谋,属于智力游戏,获胜者是胡九段、徐九段。第二个阶段的主题词是阳谋,就是阴谋败露,只能走武装斗争的路子,获胜者是戚继光
。分水岭是汪直被杀,毋宁说是王本固的出现。
1567年,为祸几十年的倭患被平息。之后胡宗宪因罪入狱,后自杀。徐渭是胡总督的幕僚,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徐渭试图自杀未遂,却失手杀了妻子,入狱,出狱,之后游历四方。
1593年正月,新年的喜悦似乎还写在人们的脸上,璀璨的烟火似乎还在遥远的天际明灭,苍茫的远山上似乎已有春草的绿意在萌动,春天似乎触手可及了。一座破屋形影相吊地立在道旁,呼呼的寒风叩打着它的窗棂,仿佛要叫醒这间屋子的主人。屋里,徐渭枯坐椅上,曾经的东南第一军师,曾经的优秀艺术家,在贫病交加中悲愤而死。
谋定东南意风发,
济世不凭诗书画。
天纵奇才平倭奴,
身死茅屋诚可哀!
青史留名吧,这或许是对他传奇一生最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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