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这套书,是我1959年9月6日从天祥书店,以八毛钱的低价买到的。该书为书套为瓦蓝色布面,楷体“文心雕龙”题字,印有:上海文瑞楼印行,共四册,扉页正中“文心雕龙”书名,右上方印有:梁刘舍人先生著;左下吴兴家鲁题,反面竖写:上海、文瑞、楼印。
次戊年秋九月,北平黄叔琳题写序言称:“文心雕龙——— 书盖艺苑之秘宝”,“包罗群籍,多所折衷”,“文章利病,抉择靡遗”,又说明版本沿袭过程,以及校勘者的经历与遗憾。特别列出“刊印六条”。并附录《南史》:《刘勰传》说,“勰早孤,笃志好学,家贫不婚娶,依沙门僧祐”,“初勰撰文心雕龙五十篇,论古今文体,其序略云,于齿在逾立,尝夜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寤而喜曰:大哉圣人之难见也,乃小子之垂梦欤,自生灵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既成,未为时流所称,勰欲取定于沈约,无由自达,乃负书候约于车前,状若货鬻者,约取读,大重之,谓深得文理,常陈诸几案”,“勰为文长于佛理”云云。
由此可知,刘勰的《文心雕龙》写作,一是与他的身世经历有关,二是与时代名家推崇有关,其三,还与他深研佛典,不无关涉。书卷里,特别标出元代多位参与校勘学者的名单,专列于书前,如杨慎、朱谋煒、王一言等34人,清代大学士纪昀,还对该书给以点评,做了大量眉批与校正,纪昀不但是大编辑家,更是一位大作家。他对刘勰的创作理论能悉心领悟,所以能作出切实、准当的评价,这是我今天阅读此书深以为然的一点发现。
在《原道第一篇》开首,纪昀写道:“自汉以来,论文者罕能及此,彦和以此发端,所见在六朝文士之上。文以载道明其当然,文原于道,明其本,然识其本,乃不遂其末。首揭文体之尊,所以截断众流”。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评价。“罕能及此”,领袖“六朝文士”,不能再高。然他的理论,道理分明,依然肩起“文以载道”的大旗,谁也不好颠覆,不好抗违。至此,也就“截断众流”,力挽了狂澜。
然而,刘勰的“制高点”只是六朝以往,所以,局限性自在,这都被纪晓岚抓住。因此,他就不断借题发挥,找些瑕疵,勉不了卖弄一下“学问”。
比如,《徴圣第二》在书眉立批,说:“此篇却是装点门面,推倒究极仍是宗经”,一语道破,接着又说“这一篇”,写与不写,“无关紧要”,但无大碍。《总术第四十四》批曰:“此篇文有讹,误,语多难解”。
又如,《史传第十六》眉批曰:“彦和妙解文理而史事非其当行,此篇文句特烦,而约略依稀无甚高论,特敷衍以足数行,学者欲析源流,有刘子元书在”,基本没给面子,这便是大学士的一贯风度。再如《诸子第十七》纪昀也不认同刘勰的看法,他批语:“此亦泛述成篇,不见发明”,发明者,发现也,这点说对了,刘对诸子的评价过于平淡,新意是少了一点,纪昀说得好:“盖子书之文又各自一家”,才是事实。风格各异,不仅在内容,还在形式上。
关于创作规律的研究,刘自有独到处。如《隐秀第四十》,于此,纪昀也深赞同,激赏。他批曰:“纯任自然,彦和之宗旨,即千古之定论”;又《神思第二十六》刘勰对创作的整个过程,都有精彩描述,对此,纪昀批道:“甘苦之言,虚静二字,妙入微茫”,接着又说:“词人所心苦而不能言者,被君直指其所以然;意在游心,虚静则胜理自解,兴象自生所谓自然之文也,而无务苦虑不必劳情”。纪昀之感触和刘勰一致。对《丽词第十三》纪昀认为“精论不磨”,特别在齐梁,尤是中的之论,“千古不能废”。还有,他对《体性篇》、《定势篇》、《情采篇》,《镕裁篇》都一一评点,不肯放过,赞赏有加。由此可知,他深得创作甘苦,能设身处地,悉心领会:“观时序篇此书盖成于齐末,彦和入梁乃仕,故郁郁乃尔。”
说到《文心雕龙》,近代对于它的研究,不能不提到詹鍈先生。他是我读书时的古典文学老师,唐诗之外特别为我们开过《文心雕龙》专题课,后来他曾到美国的耶鲁、哈佛做访问学者,为高年级作《文心雕龙》专题讲授。在此基础上写成《刘勰与》,由中华书局出版。他在给我们讲《隐秀》篇时,已对《文心雕龙》的风格学作过深入究索,即在《光明日报》发表文章,不久写成中国第一部研究《文心雕龙》风格学的专著———《的风格学》,由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出版。这是用西方现代美学观点研究《文心雕龙》,并建构起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开创了文心雕龙研究的新领域。如果说,这部书只是先生研究上的局部突破,那么,他晚年毕其功于一役、倾注大量心血结出的巨大硕果———《文心雕龙义证》,煌煌130万言,则完全是用中国传统的治学方法研究的非凡成就。学术界已有崇高评价。可以肯定,先生对《文心雕龙》研究的贡献与影响,已载入史册,鲜有人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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