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古人而言,鸡可不止是鸡而已,鸡的用途多了去了。
首先,鸡是一个家庭的必要配置。
就像现在我们家里都要有冰箱、电视、洗衣机一样,过去一个家里要是没有个鸡,那简直不成为一个家。孟子认为一个家庭的标准配置是五只母鸡加二只母猪,他认为这样的话,家里的老人就可以吃到肉了。没个鸡,总让人心里不踏实,你说,万一来个客人,你让客人吃什么呢?
古时民风淳厚,只要家里来了客人,甭管认识不认识,交情深不深,杀只鸡款待一下是最低标准。《论语·微子篇》中说,子路跟随孔子游历各国时,有次掉队了,于问路边的一位老人孔子一行所去的方向,这位老人就把子路引到家里,杀鸡做黍饭给他吃。孟浩然说接到朋友的邀请,也是说:“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要是遇到年成好的时候,小猪也会被杀掉,所以陆游写诗说,“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不过也有杀鸡不给客人吃的,东汉人茅容家里来了客人,他杀了只鸡,客人以为是款待自己的,结果茅容把鸡只给母亲吃,自己和客人一起吃蔬菜。反正不管给谁吃不给谁吃吧,家里养鸡是必要的。
其次,鸡是闹钟。
《礼记》上规定什么人一早起来要做什么事,都是说,“鸡初鸣,……”。有名气的人,无论是善名还是恶名,一般都会说他鸡鸣而起,唯一的差别是他起来干什么了。孟子说,有的人,比如舜,他起来忙着行善,于是就成了圣人;有的人起来就忙着牟利,于是就成了盗贼。《孔雀东南飞》里说焦仲卿的妻子刘兰芝很贤惠勤劳,就说她“鸡鸣入机织”。颜真卿想劝人读书,就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是说读书要读到夜里十二点,睡四、五个小时,到早上五点以前就又要起来读书了。颜真卿的字写得漂亮,大约就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功夫。
刘兰芝、颜真卿勤快,陆游比他们还勤快,陆游教训儿子说吃饭吃糙米就好了,起床比鸡要早,说“食尝甘脱粟,起不待鸣鸡。”陆游是这样说的,自己肯定也是这样做的,看他一生留下的诗词,就知道他有多勤快了。
但鸡鸣这个闹钟有时会闹点乌龙,比如秦昭襄王要抓孟尝君,孟尝君想连夜出函谷关逃出秦国,秦国关规鸡鸣才开关,于是孟尝君的一位门客学了几声鸡叫,把真鸡也搞糊涂了,跟着叫了起来,守关人听见鸡叫打开关门,孟尝君就这样出关了。
虽然鸡会闹乌龙,鸡鸣或早或晚不是十分靠谱,但毕竟鸡叫一次,人就老了一天,这是注定不变的,终于把人的红颜叫老、乌发叫白。不过苏轼对这事就很不服气,他是豪放派,性情豪迈、不服老,最讨厌人家说时光如水一去不回头之类的话,所以写《浣溪沙》抗议说,“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第三,鸡和狗一起,成了人家的代表。
虽然家里一般都养着鸡、猪、狗,但猪为猪安静,吃饱就睡了,不像鸡和狗那样整天鸡飞狗跳的总要搞出点动静来,于是鸡和狗的声音,就常常代表了人家,孟子说齐国的人口稠密,就说“鸡鸣狗吠相闻”。陶渊明写《归园田居》,表达乡村生活的美好时,就说,“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反过来,没有了鸡鸣犬吠,就意味着没有了人烟,是荒芜悲凉的象征。《后汉书》中说王莽之乱、民不聊生时,就说,“千里无烟,无鸡鸣狗吠之声”。
家里有点好事坏事、大事小情的,鸡都少不了跟着受影响。《论衡》中说,淮南王得道,家里鸡犬升天,“犬吠于天上,鸡鸣于云中”,没有猪什么事!升天是好事,不过万一遇到坏事,鸡也要受牵连。话说曹操为报杀父之仇,攻打陶谦,血洗徐州,《后汉书》说“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馀”。
第四,鸡是娱乐设施。
富贵人家不用为一碗饭奔忙,没事就斗个鸡、赛个狗什么的。斗鸡这事,从先秦时起,就很流行。《战国策》里苏秦游说齐宣王合纵,说齐国富足,不必害怕强秦时,就说,临淄这个地方人民生活殷实富裕,人人都弹奏乐器、斗鸡走狗游乐。鲁国的公室季氏和大夫郈氏没事也斗鸡玩,郈氏给鸡披上铠甲,而季氏把鸡足安上金属刺,最后季氏的鸡输了,季平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先是强占了郈氏的宅院,鲁昭公派郈氏领兵攻打季氏,郈氏兵败而死,连鲁昭公也被迫逃亡齐国。汉朝的世家子弟没事也爱斗鸡赛狗赛马,汉武帝的宠臣所忠为此还曾对汉武帝进言,并惩罚了几千人。
虽然惩罚了这么多人,但斗鸡这件事却越发火爆起来,三国时期,魏国的陈王曹植专门写了一首《斗鸡诗》,这还不算,等到南北朝时期,梁朝的皇帝简文帝也写了一首《斗鸡诗》!
到了唐朝,斗鸡之风更盛,唐玄宗就很喜欢斗鸡,但李白却不想通过斗鸡赌狗这类游戏获得皇帝的宠爱,所以他在《行路难》中写“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栗。”
鸡的一生中,其实是遇到过伯乐的,那就是春秋末期燕国的宰相田饶。《韩诗外传》里说,田饶认为鸡有五德,头戴冠,是文;足后有距,是武;敌在前敢斗,是勇;看到食物就呼唤同伴,是仁;守夜不忘报时,是信。田饶的这一看法十分有理,但不知为什么并不常常被士子们提起,所以鸡的五德一直沉寂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无论如何,中国人还是很喜欢鸡的,先秦时期行灌礼,要用鸡彝。汉墓中出土有很多陶制鸡圈。两晋时期匠人们也制了很多鸡首壶,据说是因为鸡与“吉”谐音,所以受到青睐的缘故。就连人们最喜爱的凤凰,《尔雅》里说那也是长着一颗鸡头。(本文原创,请勿转载)
参考文献:
《论语正义》
《剑南诗稿》
《全唐诗》
《韩诗外传》
《论衡》
《后汉书》
《战国策》
《史记》
《孟子正义》
《尔雅》
《后汉书》
《玉台新咏》
《全宋词》
《剑南诗稿》
《陶渊明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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