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是中国儒家学派道德规范的最高准则,含恭、宽、信、敏、惠五种美德。
中国历史上的“仁宗”有好几个,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第一任“仁宗”——北宋的第四代皇帝宋仁宗赵祯。宋仁宗13岁即位,53岁驾崩,享位41年。从他当政的所作所为来看,真当得起一个“仁”的称号。
史书载,宋仁宗驾崩之日,开封城成了一片哭海。
皇宫门外人山人海,不分王公贵族抑或平头百姓,大家都披着白麻,烧着纸钱,哭成了泪人。
甚至,与大宋南北对峙的辽国皇帝听了宋国使者的讣告,也悲伤流泪,握着使者的手:“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
宋仁宗没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赫赫武功,却以自己个人的独特魅力征服了天下人的心。
可以说,宋仁宗将“仁政爱人”推上了一个极致,为后世帝王树了一个榜样、立了一根标杆。
宋朝之后的几个王朝,也因此都出现了被冠以“仁宗”庙号的皇帝:元朝的“元仁宗”孛儿只斤•爱育黎拔力八达,明朝的“明仁宗”朱高炽;清朝的“清仁宗”爱新觉罗•颙琰。
这三个仁宗皇帝中,清仁宗的历史地位似乎有些尴尬。
清仁宗的年号为嘉庆,下面,我们就说几件发生在嘉庆年间与清仁宗嘉庆帝有关的真实故事。
嘉庆八年(1803年)闰二月二十日,嘉庆帝为了准备两日之后到先农坛亲耕耤田的活动,从圆明园回宫斋戒。
乘舆刚刚进入神武门,突然从西大房闪出一人,手持短刀,势如疯虎地杀向乘舆。
神武、顺贞两门之间守卫的侍卫有上百人,但禁宫之内行刺,乃是从来未有之事,侍卫意所未料,全都手足无措,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危急之中,嘉庆帝的侄子,定亲王、御前大臣绵恩本能地冲出,奋力推却刺客。
推搡中,刺客的刀捅入了绵恩的前胸,绵恩痛呼一声,软绵绵地倒在血泊之中。
不过,绵恩这一推搡之间,喀尔喀亲王拉旺多尔济、喀喇沁公丹巴多尔济、御前侍卫扎克塔尔等人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大声呼喝,互相壮胆,从四面围上,将刺客拿下。
尽管嘉庆帝在这场变故中毫发无伤,但事件极具振撼力,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北京城,举朝惊怖,人心惶惶。
当日,嘉庆帝命军机大臣会同刑部严审。
军机处提人审讯,剌客供认不讳,自称姓陈,名德,年四十七岁,北京人,自幼随父母为奴,后来,奴随主迁,全家跟随主人迁往山东青州。陈德长大成人,即在青州娶妻生子。陈德的父母病逝后,陈德重新携妻子回京谋生,在富豪之家当厨役。前年妻子病故,陈德一人拉扯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外,还要赡养八十岁的瘫痪岳母,生活日见困顿,陷入困境。到了这年二月,陈德失业,从富豪家出来,数次搬家,均找不到差事,从而想一死了之。但陈德自幼练有武功,想到就此死去,不免藉藉无声,枉自在世上走了一遭。于是起了行剌皇帝的心思,企求死得轰轰烈烈。
陈德直言:“我想我犯了惊驾的罪,当下必定奉旨,叫侍卫大臣们把我乱刀剁死,图个爽快,也死个明白。实在并无别故,亦无冤枉,亦无人主使。”
陈德的确武艺超群,这一出手,便连伤数人,并在以一敌六的过程中将御前侍卫刺倒,着实令人吃惊。
而陈德的作案动机居然又是如此简单,让人大感意外。
一开始,嘉庆和众审案大员均难以置信。但是,经过次日添派的满汉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审、第三日再增添九卿科道的会审,并对陈德加以重刑,再三推鞫,供词并无改变。
由此,这桩惊天行刺大案只好宣告结案。
嘉庆帝下旨:“所有此案凶犯陈德并二子,即行公同按律定拟具奏,候旨施行,其余俱行释放,不可累及无辜。”
随后,嘉庆帝还引咎自责说:出现了这种事,朕有也责任。现在,朕所羞惭和恐惧的是良好的风化没能推行,这也证明了朕有失德之处。从今而后,朕应当谨身修德,勤政爱民,自省己咎。
最终,参审诸臣拟定将陈德凌迟处死,二子一并处决,其岳母年已八十,免议。
嘉庆八年禁宫行刺案过后,仅仅一年,又出现了一件咄咄怪事。
嘉庆九年(1804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这天,天气特别冷,寒风里好象夹着刀子,刮得人脸生痛。
当晚深夜约五更时分,万籁俱寂。
如果是平时,大内宫中巡夜的护军早困得不行了。但这天实在太冷了,连打盹的意思也没有。几个护军不断来回蹓跶,使劲跺脚,以驱赶身上的寒意。也幸亏这样,才没酿出事端。
因为,他们远远看见有几个人打着灯挑着食盒往这边走来。
这些人,都往宫里送食的人,算是熟人。但他们这些人的后面,若即若离地跟随着一个可疑的身影。
什么人?!其中的一个护军喝问了一声,那个身影在闪烁的灯光里似乎打了一个哆嗦,猛然朝黑暗里逃窜。
哪里走?
众护军觉察不对劲,迅速追赶、包抄、拦截,很快就将那人擒获。
拉到灯光下一看,此人居然是一个和尚!
好家伙,这处秃驴竟然狗胆包天,潜进大内禁宫,真是不想活了。
经过审讯,这个僧人法号了友,原是安徽宁国府泾县人,因妻儿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了相继去世,心死如灰,遁入空门,在梵觉寺受戒,并领有度牒(僧人执照),随后就四处游募化缘。这天夜里潜入皇宫,是一年前在浙江参拜普陀山,异想天开,想进京求皇上赏给自己主持。遂从江南、山东募化往北,于三月二十五日抵京,歇息在各处寺庙,屡至东华门外跪拜,请求进宫,均被拒绝。十一月二十四日这天,其先到东华门外观望,被守门护军驱赶,转而来到景山东门外,忍饥挨冻一直呆到了深夜五更,看有人往宫里送食,便悄悄的跟在后面,轻松混入神武门内,走进右东夹道,没想到被巡夜护军发现,束手就擒。
嘉庆帝知晓此事,既惊又怒。
惊的是一个普通僧人竟能如此轻松破禁入宫,如若是再如陈德之类要图谋不轨的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怒的是宫闱重地,防范竟是如此疏漏。
惊怒之下的嘉庆帝下谕令严惩了友,将其勒令还俗,依擅入神武门者本律上加一等杖责六十,流放一年,再枷号两个月示众,期满后送交安徽巡抚衙门折责充徒。当晚神武门值班的护军官三达色等被从重杖一百,照例革职;护军明通等也被革退差使、从重杖一百,先行枷号一个月,满日鞭责后交本旗管束;神武门至东夹道失察的护军交护军统领鞭八十免其革退;职官咨送兵部照例议处。
了友不是刺客,总算是虚惊一场。
但没过几个月,不要命的刺客又来了。
嘉庆十年(1805年)二月二十日这天上午,一中年男子肩扛一杆用袍子裹着枪头的铁枪,不知怎么,就摸到了神武门外。这人明明看见门口有护军把守,仍大喇喇地扛着铁枪往里闯。
好大的派头,禁宫是你家吗?想入就入?!
值班护军图塔布不知他包裹着的一端是枪头、属于行凶凶器,还象平日一样耍威风,用呵斥小平民的口气要将他驱走。
这人的脸上突然杀气大盛,抖枪朝图塔布猛力扎去。
图塔布不愧是行伍出身,猛吃一惊,大叫不好,扭身闪过,但衣服已被戳破。
在神武门当班的其他护军赶紧围上来围捕。
这人杀气更盛,把一杆长枪舞得虎虎风生。
不过,护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长枪难以发挥作用,他就丢弃了枪,抽出了两把藏在腰间的杀猪刀,冲着护军们劈头盖脸一阵狂砍。
鏖战中,守门章京舒当阿的帽檐被砍破,护军莫尔根的手指头被砍伤,另一护军校八十四的头脸也被砍伤,且伤势严重。
不过,人多不怕人少,人多势众的护军乱棍将男子打翻在地,五花大绑,绑成了个粽子。
男子被带至东值房审问,仅供姓名为萨弥文,山西五台王家庄人,因盟兄支使来京,其余问话坚不吐露。
不吐露,就用刑!
但还等不及用刑,男子就因伤势过重一命呜呼了。
嘉庆皇帝气怒交加,下谕速查急奏。
还好,男子的身份查清楚了:其原名叫刘士兴,居住在直隶省正定府藁城县岗上镇杜村,山西五台县西王家庄人,两年前与人拜把结盟,很少回家,在外边干些什么家人也不得而知。
嘉庆皇帝因此只吩咐将刘士兴“戳尸枭示”。
原本,嘉庆皇帝认为值班护军精勉骁勇,将刺客消灭于宫门之外,第一时间就发出上谕奖励有功人员。但随着此案的深入了解,嘉庆帝得知,刘士兴冲进禁门时,当班的护军竟然都没有配备有武器,有些当班的护军擅离职守在屋内闲坐聊天!
嘉庆皇帝肝火又起,但鉴于自己已颁布了嘉奖令,不好自打自脸,只好再发上谕更换守门器械并加强门禁章程了事。
事过六年,嘉庆十六年(1811年)十二月初十日这天,在负责宫禁的领侍卫内大臣值班的景运门内,当班的内阁中书屈廷镇的海龙皮褂后襟竟被潜入宫中的小偷割开了一道口子。人们只发现这个口子,并没看到贼人的踪迹,足见来人身手如鬼如魅,来去自如。
嘉庆皇帝知晓了此事,下令严查。
查来查去,一无所得。
没奈何,嘉庆帝只好再次颁发上谕加强门禁。
单纯的加强门禁并没有多少用,真正让人惊破胆的事儿来了。
嘉庆十八年(1813年)九月十五日,紫禁城内爆发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林清起义军攻打紫禁城案”,史书中又称“紫禁城之变”。
这天,北京天理教教首林清趁嘉庆帝于九月十五日(阴历)巡幸热河发动起义,以200人潜入城内,分由东华、西化门攻进清宫。
宫廷内的皇子、显贵大臣、武将勋戚等,突遇惊变,顿时手足无措,纷纷要作鸟兽散。.
负责守午门的清将策凌溜得最快,在亲兵的保护下开门首遁。
清护军统领石瑞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可速备车乘,以备后妃之行。”
礼亲王昭梿也对石瑞龄的反应大加赞赏。
所幸皇次子旻宁(即后来的道光皇帝)还算镇定从容,火速调来正好留驻京师的火器营、健锐营兵入宫,与天理教众在隆宗门外展开激战。
最终,天理教众寡不敌众,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
饶是如此,此事在清朝历史中还是震撼极大。
想想看,一伙二百人的“乌合之众”,居然顺利地攻入了由八旗军层层守卫的皇宫,如果不是火器营恰巧开到紫禁城内,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史家因此评论:“自是役而后,清廷纲纪之弛废,臣僚之冗劣,人心之不附,兵力之已衰,悉暴露无余。”
嘉庆帝本人也只得承认:此乃“汉、唐、宋、明之所未有”,“从来未有事,竟出大清朝!”并下了一道“罪己诏”,告诫群臣,“永不忘十八年之变”,同时下令彻底加强禁卫。
历史就这样幽默,庙号为“仁宗”的嘉庆帝,竟然中国古代历史上在禁宫中遇刺最多的皇帝。
为什么屡屡遇刺,并非只是禁卫问题,背后的原因,更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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