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滋味绝媚妩
翻开海南的历史图卷,秀美挺拔的槟榔树占据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位置。自汉唐起,槟榔就出现在《异物志》等古籍中,从宋元迄至明清,槟榔始终是历代海南经济作物中的支柱产业。此后在千年的时光中,槟榔逐渐从一味南药、一种珍味,演变为日常生活中的嗜好品,并使这一土产逐渐演化为一种文化现象和文化元素,深深地融入海南百姓的生活中。
槟榔滋味绝媚妩
三亚槟榔河村美丽景色。海南日报记者程范淦摄
庄和平/画
文\\海南日报记者彭青林
翻开海南的历史图卷,秀美挺拔的槟榔树始终占据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位置。
自汉唐时起,槟榔就开始出现在《异物志》、《岭表录异》等古籍关于海南的记载中,为岭南珍异之一;从宋元迄至明清,槟榔始终是历代海南经济作物中的支柱产业,其生产、加工、运输、销售等相关环节不断发展,产品行销岛外乃至国外,相关税收支撑起海南地方财政。近日海南日报推出了槟榔产业发展系列报道,海南周刊将从中国古代和近现代的槟榔经济、槟榔的药用价值、文化价值等方面来探讨岭南珍宝槟榔这一古代时尚嗜好品在今时代的变迁和演绎。
在海南经济史专家、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教授陈光良的研究中,这幅图卷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自汉唐时起,槟榔就开始出现在《异物志》、《岭表录异》等古籍关于海南的记载中,为岭南珍异之一;从宋元迄至明清,槟榔始终是历代海南经济作物中的支柱产业,其生产、加工、运输、销售等相关环节不断发展,产品行销岛外乃至国外,相关税收支撑起海南地方财政。
“要说海南古代经济的特色是什么,哪样产品对全国产生过重要的影响?”作为海南人,陈光良经年思考研究的结论就是槟榔:“堪称古代海南的拳头产品。”
一部历史
槟榔滋味绝媚妩
公元1097年,也就是宋绍圣四年,海南迎来了改变当地文化发展的重要人物——苏东坡。这一年7月,他被贬到儋州,当地人见面就以槟榔来招待他,而他也留下了《食槟榔》等歌咏槟榔的诗作。诗中写道:“面目太严冷,滋味绝媚妩”。
从“面目太严冷”的青黑果实,到“滋味绝媚妩”的待客佳品,古人很早就认识到了槟榔的作用与价值,并衍生出蓬勃发展的消费需求。对此,陈光良在他的专著《海南经济史研究》中专辟了“槟榔经济”一章予以详细的考证与描述,在琼州学院教授黎雄峰等著《海南经济史》中也多有记述。
槟榔,一般认为原产地在今天的马来西亚,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东南亚和南亚地区广泛传播栽培。中国古籍中至少在汉代就已经对槟榔有了记述,称其为岭南地区的“珍异口味”。作为一种热带植物,直到今天,中国的槟榔主产区仍只有海南、台湾两座岛屿,而开发相对较早的海南,应是中国古代最早栽培槟榔的地区。
不过,直到汉唐,海南仍然是“边地初郡”,生产力低下,商品贸易落后,无论出产、赋税均无形成产业的主打“拳头产品”,对中央王朝的贡赋以“海外珍异”为主,如珍珠、玳瑁、吉贝(黎族土布)等特产和手工业产品,槟榔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古人对槟榔的认识主要是防治疾病的效用,包括“辟膻、消食、去虫、除瘴”等,特别是强调“御瘴疠”的药效。当时岭南地区开发程度不高,北方移民多有染“瘴疠”而死者,成为岭南移民开发的一大阻碍。因而,能够预防“瘴疠”的槟榔,以其药用价值需求渐增。
与此同时,古人也发现“槟榔可以忘忧”,这与今人吃槟榔的原因相同。槟榔逐渐从一味南药、一种珍味,演变为日常生活中的嗜好品,并走出海南岛。
陈光良表示,到了苏东坡生活的宋代以后,关于槟榔消费的记述已明显侧重于嗜好品的享用特征,甚至有“以槟榔为命”之说:“食久,顷刻不可无之,无则口舌无味,气乃秽浊。”
宋代周去非《岭外代答》记述,宋代中国岭南地区的槟榔消费风气已经极盛。在当时的广州,“中下细民,一日费槟榔钱百余”,“不以贫富、长幼、男女,自朝至暮,宁不吃饭,唯嗜槟榔。”
到了明清时期,槟榔消费在前代基础上进一步扩大,不仅消费范围扩展到北方的达官贵人,甚至成为了一种流行消费品。据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所载,北京人也吃一种干槟榔,“杂砂仁豆蔻,贮荷包中,竟日细嚼,唇摇齿转。”
从宋到清中期,槟榔始终是海南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早在宋代,就有“非槟榔之利,不能此一州也”的说法。《海南经济史》认为,宋时琼管征收过海商人所贩的槟榔商税就占每年海南商税的一半。仅运到广州一地被征收的槟榔税就达“数万缗”,其余“诸处所收,与人之所取,不可胜记矣”。到了清代,据道光《琼州府志》列举的全岛各州县税收情况统计,“榔椰税”占全岛税收的37%,也是最多的。
“海南槟榔在古代一开始是作为药材采摘种植,用于防瘴治病;自宋代以后,逐渐演变成风糜岭南闽蜀、甚至京城的时尚嗜好品,因此而产生了巨大的市场需求。”陈光良认为,这些消费需求的发展变化,对海南乃至大陆广大地区经济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种文化
金斛盛来红茸香
“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这句子来自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一斛珠》,一般认为是描写其与妻子大周后的情感,道尽了沉浸在爱情中女子的可爱之状。但对于“红茸”的解释则有争议,有认为是红色绒线的、有认为是樱桃等红色水果的,但从描写的动作来看,应是槟榔更为贴切。
今天,嚼食槟榔的以男性居多;但在古代,女性吃槟榔蔚然成风。
“两颊红潮增妩媚,谁知侬是醉槟榔。”苏东坡的诗句,准确描写了女性食用槟榔后的情形。因为“醉槟榔”效应,许多人在吃槟榔后两颊出现红晕,就好像抹上了一层胭脂,这在化妆品数量很少且价格昂贵的古代,不啻为一种天然的化妆品,为爱美的女性增色不少,再加上槟榔的兴奋作用,和“除瘴、消食、下虫”等保健功效,槟榔作为一种古代的时尚消费,在相当范围内广泛流行开来就毫不奇怪了。
消费的流行,推动了海南古代槟榔产业的发展,也使槟榔逐渐演变为一种文化现象和文化元素。“在巨大的市场需求下,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孕育,最终使槟榔这一土产俗果演化为岭南文化的特色元素。”陈光良说。
自唐至清,一千多年的中华文化史上,许多文学家的创作中都有槟榔的身影。以诗词为例,除了苏轼和李煜,唐代的李白、白居易、元稹,宋代辛弃疾、陆游、黄庭坚、杨万里,明代丘浚、汤显祖等都有关于槟榔的诗作。
在这些诗作里,槟榔常用金盘、金斛、金碗等器具盛放,明显是古代的高级“零食”。李白诗《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中就有“何时黄金盘,一斛荐槟榔”的句子,元代杨维桢、宋代晁补之等人也有“金盘荐我生槟榔”、“槟榔贮金盘”等句子。
这里还有一个典故,据《南史·刘穆之传》记述,南朝大臣刘穆之年轻时家贫,常去身为士族的妻子家“蹭饭”,还要槟榔吃,被小舅子们讥讽:“槟榔是消食的,你常常挨饿,要槟榔干什么!”。后来他做了高官,摆宴席请小舅子们,饭后又用金盘子端了满满一盘子槟榔上来。这个故事,后来被编成戏剧《槟榔记》,成为“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的代名词。
到了明代,叶权在《游岭南记》中说,潮州等地“口红齿赤为富贵子,盖槟榔不离口也”;而广州城中少年英俊的公子哥儿束金带、跨骏马、嚼槟榔,槟榔已经成为一种炫耀性消费了。
《红楼梦》第六十四回里,就描写了贾琏借口要吃尤二姐的槟榔调戏她的场景。可以想见,海南出产的槟榔,越往北则价格越高昂,到得京城,就是大观园里贵族的享用了。
上千年流行的潜移默化中,槟榔逐渐融入文化与民俗。《海南经济史》认为,在宋代以前,槟榔已经成为黎族人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并形成了槟榔待客的习俗。这一习俗也影响到汉族移民,且逐渐向内地扩散。《岭外代答》中记载,在宋代,从福建、四川到广东、广西等地都流行吃槟榔,“客至不设茶,惟以槟榔为礼”。槟榔进入南方地区家庭的待客礼俗。
明代《正德琼台志》中则记载,在海南,有客人来访,必先用槟榔向主人表示敬意,主人也要拿出槟榔待客致谢。媒约婚礼更必用槟榔做为信物,形成一套约定俗成的礼仪。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描写了这种习俗:“而琼俗嫁娶,尤以槟榔之多寡为辞”。有钱人家的聘礼,槟榔多的可达一百斤以上,少的也要二三十斤;而穷人家的聘礼,也要槟榔四两半,才能定下亲来。屈大均还记述,在广西人的“定命礼”和广东人拜祭鬼神中,都要用槟榔。
反过来,融入文化与民俗,令海南槟榔的需求量进一步增大,真正成为海南的“品牌产品”、“拳头产品”。
一个产业
小小槟榔利琼州
三亚博物馆里,保存着一个崖州出土的明代大铁权(秤砣),上铸“崖州天后宫槟榔码重一百觔”字样,重达一百斤,足见当时槟榔贸易的繁盛。
在海南经济史上,最富盛名的特产包括珍珠、香料、吉贝布等,但为何他们没有形成盛销广大地区的“拳头产品”?陈光良认为,这些特产或出产稀少,或工艺繁复,只能成为皇家或少数贵族享用的“奇珍”。而槟榔,在海南形成了从生产、加工到包装、转运、销售的“全产业链”。
《海南经济史》认为,宋代黎族地区已经出现大规模槟榔种植园,“漫山成林”;元明时代则出现了“千棵槟榔园”;到了清代,甚至出现了植树数万棵的大规模的槟榔种植园,从管理到收获都雇佣农工,园主依靠长期经营赚取投资利润,其投资规模和雇工方式,已经初具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萌芽了。
发现于琼中县斩对村的一块清朝嘉庆年间的石碑表明,当地黎人已经将槟榔园作为重要遗产继承,并且需要雇工管理,槟榔果收入不菲。同时,槟榔园还要交纳槟榔税,成为地方财政的重要财源。
明《正德琼台志》选录了一组“槟榔诗”,从中可以发现海南槟榔种植和经营的许多信息。比如,为了减少中转环节,降低销售成本,提高赢利,尤其槟榔果加工需趁季节采摘加工才能迎合嗜好者口感,众多商贩们想方设法在收获期到产地直接采购,竞争激烈。所谓“小贩纳税月,巨商守藩篱”,“海贾寻村远问津”,为的是及时装船起运。
为了适应不同的口味,古代海南人将槟榔加工为不同的产品再销售。根据宋人记述,“春取之为软槟榔,鲜极可口;夏秋采而干之为米槟榔;渍之以盐为盐槟榔;小而尖者为鸡心槟榔,大而扁者为大腹子。”海南人还发明了一种替代蒌叶的配料,解决了蒌叶保鲜期过短之虞,使槟榔能销售到更远的地方。
到明清两代,随着槟榔贸易的繁茂,在海南形成了专门的槟榔批发市场和商人会馆。当时,到海南贩卖槟榔的以高州、五邑两地商人为主,他们把大米运到海南销售,同时采购槟榔运销岛外赚钱,分别在海口、三亚建立了高州会馆和五邑会馆。
陈光良还指出,到清代,海南槟榔还逐渐转向交趾(越南)、扶南(柬埔寨)等地出口,在面对烟草等新的嗜好品竞争下,海南槟榔经营者随机应变,转而开拓国际市场。
陈光良认为,海南历史上槟榔产业的发展,有几点值得肯定:一是槟榔的种植、加工、包装、运输、销售等一系列生产经营,环环相扣,周转顺畅,同时岛内岛外密切配合,交通流通相得益彰,这是海南槟榔营销的成功之处,尤其值得后世借鉴。二是为了适应消费者的不同口味及药用特性,在采摘、制作等环节形成了一套精细的加工技术。三是槟榔在全岛各州县普遍种植且成林成园,形成一定的规模经营,产量质量有保证。
“一种商品通过它的需求效应,刺激生产者扩大生产,吸引众多商贩投资营运,既能在市场获利,又成为当地财政税赋的重要来源,而且其市场生命周期维持上千年之久,这在海南经济发展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对今天也不无启示和借鉴。”他说。
海南百姓生活中的槟榔味道
海口街头卖槟榔的女子。李幸璜摄
特色美食槟榔花鸡。
三亚的一场婚礼,新郎新娘向父母敬槟榔。特约记者孙清摄
文/海南日报记者黄媛艳
“绿玉嚼来风味别,红潮登颊日华匀。”当人们口嚼槟榔,嘴角微微上扬感受槟榔的独特味道时,忆古、思亲、家乡情、琼岛味……各种幸福滋味的交织,都随着独特的槟榔味道,流入心间。
当人们驱车行走在海南的乡村,一棵棵高耸的槟榔树成为车窗外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每到槟榔花开时节,幽幽的花香更是随风飘散,带给人别样的乡村行感受。
槟榔,作为海南百姓心目中的圣果,有着崇高的地位。它不仅是能治病的“洗瘴丹”,也是人们日常交往必不可少的“交友果”、“爱情果”。当然,随着海南建设发展的日新月异,承载浓浓家乡情、海南味的槟榔,也日渐成为颠沛流离的游子们思乡的媒介,以及四方宾朋了解琼岛的桥梁。
槟榔佳果,交友媒介
走在三亚的大街小巷,总能看到这样一群人,她们搬着小凳子沿街而坐,面前摆放着精心垒起的一个个槟榔果,无客人光临时,她们总是静静地用蒌叶裹着贝壳粉,包成一个个绿三角备用。
她们就是海南版的“槟榔西施”。海南人喜好食用槟榔,总喜欢随身带些已切好的槟榔果和蒌叶,只待闲暇时刻随时掏出食用。其实,槟榔不仅具有食用的功能,也还具有重要的交友功能,是矛盾双方握手言和的调节剂。
民俗学者詹贤武介绍,海南待客有“茶,烟,酒,槟”4种等级,槟榔是海南居民迎宾敬客、款待亲朋的佳果,《正德琼台志》就有记载:“亲宾来往,非槟榔不为礼。同时,海南黎族有着“一口槟榔大过天”的民俗,即交恶的两个人,只要对方同意双手接下一口槟榔,就表明同意接受和解,彼此的矛盾和纠纷随即解除。
海南人民不仅在日常生活中喜食槟榔,在春节等重大节日槟榔也是必不可少的年货。“年三十供奉祖先需要槟榔,年初一小辈为表示对长辈的敬重和祝福,需要递上槟榔,过年时走亲访友,也需要携带槟榔表示祝福。”三亚崖城镇城西村村民黎明智说,虽然很多崖城人家自家栽有槟榔,但过年时节,已过了槟榔产果的季节,所以很多家庭会到市场提前买好槟榔。除了购置槟榔,一些家庭也会买好铝制圆形、装饰有“福”、“龙凤”、“寿”等吉祥图案和文字的“槟榔盒”,以备过年走亲访友时装槟榔果。
除民间送神、迎神、谢神、拜祖需要用到槟榔外,“客至敬槟榔”也为许多传统的海南民俗。三亚文史专家张远来透露,槟榔被视为美好、吉祥、友谊的象征,不论婚嫁、盖房、拜年,甚至平时走家串户,人们都要赠送槟榔或用槟榔待客。客人登门,主人首先捧出槟榔果招待。即使不会嚼槟榔的人,也得吃上一口表示回敬。
槟榔圣果,爱情象征
如果您仅认为在春节等重大节日才会食用槟榔,那就大错特错了。在海南,槟榔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用途——“爱情果”,在大大小小的黎家婚宴里,槟榔扮演着重要角色。
槟榔不仅象征着幸福美满的姻缘,同时也含有祝福新人多子多孙之意。黎族百姓在婚恋中,都以槟榔为媒介,以槟榔为聘礼,以槟榔作应答,以槟榔为爱情忠贞不渝的信物。一旦男方看中某位姑娘,就要向女家送去槟榔果(俗称“放槟榔”)以示求婚。如果女方父母将赠来的槟榔盒打开,并拣一颗槟榔果来嚼,便是答应了婚事,否则便如数退还,表示推辞。
詹贤武表示,在黎族的订婚仪式上,男方需要带去很多槟榔送给女方,女方收到槟榔后分发给村民,意在将嫁女的喜讯告知大家,这即是黎族民间的“放槟榔”习俗。
“放槟榔”习俗,有着深刻的文化意义。西晋时期,左思《吴都赋》就有“槟榔无柯”之赞。槟榔树干笔直,树身浑圆,“放槟榔”表示“一心一意”、“婚姻和美”。
其实,在黎族的婚庆中,“送槟榔”也是有讲究的。黎家的槟榔婚礼,讲究“六礼”。“提亲”之初“送槟榔”,若女方愿结连理,便收礼盒,尊者取槟榔一个,即为同意“定聘”。“送槟榔”的时间一般选在6月或8月的双日,槟榔必定双数,象征“成双成对”。婚恋双方用槟榔“问日”“定日”后,最后便是用槟榔“迎亲”。在婚礼上,新娘还不忘在颈间佩戴一枚槟榔,象征恩爱永久。
槟榔味道,家乡滋味
海南人喜爱将槟榔与裹有贝壳粉的荖叶同食,这对一些初食槟榔的人而言,可能会“醉槟榔”。海南百姓食用槟榔,不单食它的瓤肉,而与“扶留叶”(俗称荖叶)、灰浆(用蚌灰或石灰调制而成)为佐料一起嚼食,即所谓“一口槟榔一口灰”。即先将槟榔果切成小片,取灰浆少许放在“扶留叶”上,裹住槟榔片放人口里慢慢咀嚼。此时口沫变成红色,再把口沫吐掉而细啖其汁,愈嚼愈香,津津有味,直至脸热潮红。
除了传统的简单食用外,面对浑身是宝的槟榔树,海南人民开发了各式菜肴,多样的食用方法不仅解决槟榔易“醉人”的难题,也为琼岛百姓留住了浓浓的家乡味道。
曾在海南工作的张先生十分喜爱食用槟榔花蛋,每次回来海南度假,总不忘让家人去市场购买。让张先生念念不忘的槟榔花蛋,其实就是丰富多样的槟榔食品之一。将新鲜的槟榔花摘下,并将当地个头较小的土鸡蛋煮熟,再将二者放置一起烹煮入味,美味的槟榔花蛋就大功告成。
除了槟榔花蛋,槟榔酒也深受海南百姓喜爱。槟榔酒是一种低度的保健酒,也是黎族百姓的特色酒。它以槟榔、黎族特产山兰糯及多味名贵中药、优质矿泉水酿制而成,口味芳香醇厚,风味独特,醉不冲头。
来到三亚旅游,“三亚十大名菜”之一的槟榔花鸡不容错过。鸡是槟榔树下养的农家鸡,花是槟榔树上开的花,勤劳的三亚人民将二者巧妙组合,创造出一个三亚特色的药膳,槟榔花鸡汤汁咸鲜可口,鸡肉质嫩香甜。
各具特色的槟榔食品不仅让游子忆起家乡时光,也挑动着四海宾朋的味蕾。随着海南旅游产业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国内外友人开始循着槟榔系列食品的独特风味,感受着琼岛的地域特色和城市魅力。
海南槟榔经济曾兴盛千年:
往来商贾运槟榔
槟榔已经成为海南农民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图为加工槟榔的第一道工序:用沙锅蒸煮。海南日报记者陈德雄摄
黎族村落的房前屋后,一般都种上槟榔。李幸璜摄
文\\海南日报记者况昌勋
从秦代开始,槟榔就以“防瘴杀虫”的药用功效闻名;自宋代以后,逐渐成为一种时尚嗜好品而畅销岭南闽蜀以及内陆大都会,甚至有“以槟榔为命”之说,此外,槟榔也被用于结婚、交友等社交礼节上。《红楼梦》中也有关于槟榔的细节描述,可见清代的江浙一带就有吃槟榔的风俗或习惯,而那些槟榔,很可能是来自海南岛。
就经济方面而言,槟榔自古以来就是海南的拳头产业,其兴盛一直从宋元维持到清末,清代道光年间“榔椰税”占全岛税收的37%,位列各税种之首。直到近代,海南槟榔才因烟草进入中国而一度萎靡,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又迎来第二次发展机遇。
曾经是小商贩们蜷缩于街头巷尾维持生计的行当,现在却成为了海南、湖南两个省份的重要产业之一。
槟榔自古以来就是海南的拳头产业,其兴盛一直从宋元维持到清末,清代道光年间“榔椰税”占全岛税收的37%,位列各税种之首。直到近代,才因烟草进入中国,一度沉沦。
上世纪80年代初,槟榔产业迎来第二次发展机遇。在湖南,槟榔加工业迅速发展,至今产业近300亿元,带动近40万人就业;而在海南,槟榔种植面积达136万亩,一跃成为仅次于橡胶的海南第二大热带经济作物,关系着20多万农户的收入。
明清时期:
槟榔成海南拳头产业
槟榔,自秦代就以“防瘴杀虫”的药用功效闻名;但自宋代以后,逐渐成为一种时尚嗜好品而畅销岭南闽蜀以及内陆大都会,甚至有“以槟榔为命”之说,此外,槟榔也被用于结婚、交友等礼节上。
在《红楼梦》第64回就记载,(贾琏)因见二姐手中拿着一条拴着荷包的绢子摆弄,便搭讪着往腰里摸了摸,说道:“槟榔荷包也忘记了带来,妹妹有槟榔,赏我一口吃。”二姐道:“槟榔倒有,就只是我的槟榔从来不给人吃。”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教授陈光良认为,宋代以后,槟榔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从平时防瘴治病的药材扩展为老百姓日常享用的嗜好品,甚至是象征身份的奢侈品,接而形成千家万户交际应酬的礼品,其市场容量和消费需求之广,促使海南槟榔果完成了从产品到商品的性质转变,兴盛起来。
海南槟榔产业两旺对广东、福建等地经济产生了重要影响。陈光良在《海南槟榔经济的历史考察》中写道:“为了‘岁过闽广不知其几千百万’之槟榔的采购、加工、储运和分销,不知有多少行脚商、经纪人和海商车夫,常年奔波于琼岛各县,长途贩运于粤海闽等地。”
史学家认为,海南岛四面环海,海南槟榔主要是海运。北海、海安、雷州、赤坎、江门、广州、潮州、泉州等滨海港埠,先后成为海南槟榔的主要集散地。乾隆年间,雷州港“往来商贾辐辏”,有专营海南槟榔批发的商家成行成街。
清代吴者仁在《槟榔赋》中记有“揽艨艟,屯箱轴,舟交樯,车击毂。或鸥浮巨海,数日直抵江门;或足捷长途,经旬乃至梅菉。”海南槟榔经包装过海之后,从水陆两路分销岭南各地的情形。
受到市场的刺激,明清时期,海南槟榔种植面积曾达到一个高峰,不仅“耕种之暇,凿山种榔”,而且还出现与粮争地现象。据清代道光《琼州府志》列举的全岛各州县税收情况统计,“榔椰税”占全岛税收的37%,是最多的。
清末民国:
海南槟榔逐渐萧条
但是到了晚清民国时期,槟榔习俗呈现明显衰减之势。
民国浙江籍作家吴云心就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曾听过我的祖母说,伊曾经啖过许多的槟榔,又说我的父亲和伯父们都曾啖过不少,不但包冬瓜糕时才得到这些香福,就是平时也常把它来咀嚼的。可见这种风俗,在我辈出世后,才渐渐变了呢。”又说,“当人们家里做好事而要告诉亲戚不必送贺礼时,常拿两个槟榔去送给亲戚,现在槟榔少了,已用橄榄来替它了。”
综合多位史学家的研究,清代有槟榔习俗的有广东、广西、海南、云南、福建、浙江、江苏、台湾、湖南、北京、四川、贵州等近20个省份,而到了解放初期,只剩下海南、台湾、湖南等少数地区。
随着嚼槟榔的习俗衰减,海南槟榔产业也受到冲击。特别是,之后海南岛被日本侵占,百业凋零,槟榔被大量砍伐,到解放初期的1952年全岛槟榔仅有1.58万亩。(据《海南省志·农业志》)
陈光良则认为,海南槟榔经济从清代中后期走向衰退,其主要原因是封建社会经济衰落,民不聊生,再加上外国商品大量倾销,鸦片烟更首当其冲,与此同时,烟草种植和消费也在粤闽两地流行起来。作为嗜好替代品,香烟消费比之槟榔愈显时尚,造成嗜食槟榔者日趋减少。而槟榔作为药材仅为中成药的一味配方,其功能和需求量也逐渐弱化。
从1952年至1980年,海南槟榔一直处于弱势产业。据《海南省志·农业志》记载,1958年曾发动种植到2.7万亩,收购量达2.7万担,但是由于“左”的路线影响,价格低,种植槟榔收益比其他经济作物低,因此,新种的管理不好,原有的又遭乱砍乱伐。“屯昌中坤农场一次砍去槟榔4000多亩。”
1980年上半年,海南曾对槟榔做过一次普查,定存14310余亩,其中有产面积4000亩,还未达1952年生产水平。
1980年代:
琼湘槟榔“第二春”
虽然,槟榔习俗在全国大多数地区衰减,但是在湖南湘潭和海南仍然保留完好。
在海南,一直维持着自古以来的食用方式,槟榔鲜果加荖叶和贝壳灰一起咀嚼。小商贩们(大部分为老妇),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街道的拐角或树下,一边用荖叶涂上贝壳粉包裹槟榔鲜果,一边售卖。
在湖南,“早期的湘潭槟榔是用石灰加糖熬成浆,涂在槟榔外表制成,被称作‘石灰槟榔’,后改为用酒、糖精浸泡后,点上桂子油、薄荷油之类的香料,称为‘改良槟榔’。”在湖南湘潭从事槟榔业的陈坚强介绍,到上世纪80年代以前,湘潭槟榔的销售,就是一把菜刀、一个盆子、一块砧板,蜷缩于街头巷尾的小商贩们维持生计,全市制作经营的不上百户。
无论是海南还是湖南,这两种销售模式均没有形成产业。
但是,在改革开放的推动下,1981年至1991年的10年间,湖南湘潭槟榔作为一种生产力,取得了突破性的发展。湘潭全市槟榔加工经营者发展至4000余户,年销售槟榔达700余吨,销售金额达5000万元左右。
1993年,湖南槟榔生产加工形式上突破传统的小作坊式手工加工作业,形成规模经营。并在品种,品质上有所突破,使用真空包装、枕式包装等。仅在湘潭就涌现出以皇爷、胖哥、小龙王、宾之郎、伍子醉为代表的近20家现代化槟榔加工企业。
在槟榔加工厂的市场营销下,嚼槟榔习俗开始走出湘潭,遍布全湖南,逐渐向全国20多个省份“蔓延”。在湖南,2003年全省槟榔销售额为13亿元,而2011年达到50亿元,2013年突破60亿元。而在全国,销售额已经达到400亿元。
在市场的带动下,海南槟榔种植面积开始逐渐扩大,1987年突破10万亩,2000年突破40万亩,2005年突破70万亩达71.5万亩,2010年突破100万亩达103.8万亩,2012年达128.8万亩,2013年达136.3万亩,已经成为全省20万农户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数据槟榔
清代道光年间“榔椰税”占全岛税收的37%,位列各税种之首。
清代有槟榔习俗的省份近20个,到了解放初期,只剩下海南、台湾、湖南等少数地区。
海南槟榔种植1987年突破10万亩,2000年突破40万亩,2005年达71.5万亩,2010年突破100万亩,2012年达128.8万亩,2013年达136.3万亩,仅次于橡胶,关系着20多万农户的收入。
在湖南,2003年全省槟榔销售额为13亿元,而2011年达到50亿元,2013年突破60亿元。而在全国,销售额已达400亿元。
制图\\杨薇
槟榔,千年南药之首
槟榔是海南特有的南药品种之一。海南日报记者李幸璜摄
“槟榔二两,白术三两,麦芽二两,砂仁一两。俱炒燥为末。每早服三钱,白汤调服。”这是清代著名医书《医学正宗》中记载“治脾胃两虚,水谷不能以时消化,腹中为胀满痛者”的药方。
槟榔,《药录》名“宾门”,《本草纲目》称“宾郎”,《药谱》叫“洗瘴丹”,《本草汇言》曰“大腹子”……自秦以来,槟榔就位居四大南药之首,其“消谷逐水,杀三虫,疗诸疟,御瘴疠”的药效更是为历代医者认同。
时至今日,槟榔也是中药中重要的药品。同时,也有科研团队研究出槟榔更多的药用价值。例如,以槟榔碱为先导的新型莨菪类化合物具有促智作用,作为治疗阿尔茨海默病(一种常见的老年性痴呆)的新药已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中国槟榔有10多种,其中主要栽培有三种。一种叫“马槟榔”,明清时期在云南省部分地区有种植,为白花菜科山柑属,木质藤本植物。第二种叫山槟榔,为棕榈科山槟榔属,据称主要分布在广东罗浮山地区,记者曾在海南儋州南丰镇也有看到。第三种叫槟榔,也叫大腹槟榔,为棕榈科槟榔属,现在海南种植的槟榔即为此品种。
槟榔的千年药史
海南岛上,黎族先民自古就有嚼槟榔的习俗,现代专家认为,这或许是因为海南炎热,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黎族先民,为抵御岛上瘴气而嚼食槟榔。
槟榔南药之首的地位,从秦朝就已开始。相传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六国后,开始征百越,但南方炎热,并多原始森林,瘴气致军营中瘟疫横行。后在当地人的指导下,嚼槟榔,御瘴气,祛瘟疫。
此后,槟榔作为预防瘴气的中药从南传到北,并且通过历代医者研究,发现了更多的药用价值。魏晋年间成书的《名医别录》记载槟榔:“气味辛温无毒,主治消谷,逐水除痰,澼杀三虫,伏尸寸白”,就将槟榔的药用价值延伸至治疗胆道蛔虫、血吸虫、消化不良以及腹胀等疾病。
到了唐代,槟榔还被广泛用于水肿,脚气,痰癖,生肌肉止痛等。如,唐《脚气论》就说,槟榔可“治脚气壅毒,水气浮肿。”《唐本草》又记,“敷疮,生肌肉止痛。烧为灰,主口吻白疮。”
而到了五代十国时期,槟榔的保健作用已被提出。这个时期的一本著名医书《日华子诸家本草》记载称,“(槟榔)除一切风,下一切气,通关节,利九窍,补五劳七伤,健脾调中,除烦,破癥结,下五膈气。”
所谓“五劳七伤”:“五劳”是指,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七伤”是大怒气逆伤肝,忧愁思虑伤心,恐惧不节伤志,大饱伤脾,寒冷伤肺,强力举重久坐湿地伤肾,风雨寒暑伤形。也就是说,槟榔可以调节日常生活中所出现的一些不适症状。此外,还可以健脾调中。
古人不仅发现了槟榔果实的药用价值,槟榔花也有药用功效。《中药志》记,槟榔花“为芳香健胃、清凉止渴药。”而《广东中药》称,“与猪肉煲汤,治疗咳嗽。”至今,槟榔花瘦肉汤和槟榔花煲猪肚仍然是海南特色品菜。
槟榔治病的故事
“槟榔越嚼越有劲,这口出来那口进,交朋结友打园台,避瘟开胃解油性。”这是一首流传在湖南街头巷尾的民谣。距离海南千里之外的湖南,并不种植槟榔,为何有如此深厚的槟榔文化习俗?
从事槟榔行业的湖南商人姚国庆说,湖南人吃槟榔应该源于湘潭,已有三百余年历史了。关于湖南嚼槟榔的起源,有许多传说故事。而这些传说,均与槟榔的“神奇疗效”有关。
《湘上痴脱难杂录》记载:明末清初,湖广总督何腾蛟与李闯王夫人及其部将联合抗清。由于督师的将帅不团结,削弱了抗清力量,何腾蛟为了解决矛盾,带领人马从衡阳来到湘潭,与清军相遇。时值,顺治六年初,清握金亲王因湘潭人民助何抗清,下令屠城九日,杀得湘潭尸横遍地,不下十万,所剩户不上三四十,人不满百口。其时有安徽商人,程某来潭,得知老僧收白骨,以嚼槟榔避秽,才得以解除瘟疫之害,重整家园。
又有一说法:清乾隆44年(公元1779年)湘潭大疫,百姓多患鼓胀病。县令白景(广东人)谙医理,明药性,便将药用槟榔分给患者嚼食之,病疫居然消失。
无论哪种传说,均说明,现在我国嚼槟榔习俗最为兴盛的海南和湖南,均是起源于槟榔的药用价值。
现代医学中的槟榔
进入现代,槟榔的药用价值也在通过现代技术进行研究和发现,对槟榔的药理作用研究逐渐增多。特别是,槟榔碱在杀螺、驱虫、促胃肠动力作用方面的深入研究将为槟榔的开发提供新的线索。
河南大学药学教授、国家新药评审专家许启泰说,通过研究槟榔具有64种成分,其主要化学成分是生物碱(含量0.3%-0.6%)、脂肪(约14%)、缩合鞣质(约15%)及槟榔红色素等。从槟榔中萃取的成分,不少是具有很好的药用价值的。
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品资所副所长、研究员王祝年表示,嚼食槟榔要辩证地看,“过度嚼食肯定会损伤口腔黏膜,但是少量嚼食槟榔是可以起到驱虫、固齿作用,同时增加肠蠕动,使消化液分泌旺盛,增加食欲,并可引起血管扩张,血压下降,对人体是有益处的。”
此外,武汉大学口腔医学院黄冰冰等专家采用乙醇溶液作为溶剂,通过纸片扩散法筛选能抑制牙周病菌生长的中草药,发现槟榔对各实验菌株呈明显的抑菌圈,可为中草药防治牙周病的深入研究提供基础材料。
现代医学专家研究发现:
槟榔可开发药品保健产品
槟榔花
槟榔牙膏
槟榔花酒
文/海南日报记者况昌勋
“槟榔的价值远未充分利用。”河南大学药学教授、国家新药评审专家许启泰说,槟榔不仅可以用来作为嚼食的嗜好品,以及用于中药,而且还可以制成保健产品。
“我们科研团队经过数年研究,就研发出了槟榔糖果、槟榔饮料等副食品,它们对促进消化、降低血压具有很好的保健作用。此外,槟榔化妆品、槟榔纤维枕头等也是很有市场前景的。”许启泰说。
其实早在建省之初,海南就开发出了槟榔牙膏,使用的中山大学的科研成果,对防治口腔溃疡、牙龈出血有很好的功效。
海南医学院附属医院专家也采用双盲随机对照法,选择了216例慢性牙龈炎患者,分为复方槟榔含漱液组、呋喃西林含漱液组和蒸馏水组,用药后复方槟榔含漱液组的牙龈炎指数、牙龈出血指数、菌斑指数均比用药前有明显降低。
近年来,我省专家通过研究,发现了更多地槟榔药用价值。
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生物研究所研究员、博导戴好富及他的研究生张兴开展的“槟榔酚类成分及其生理活性的研究”,对采集槟榔果实进行系统分离和生理活性研究,提取分离了13个化合物。研究发现,槟榔中所有酚类化合物均有较强的抗氧化活性;而所含的鞣质,可抗细菌、真菌和病毒,有效抑制它们的生长;其酚类物质可抗老化,能明显抑制皮肤组织的老化和皮肤的炎症反应;槟榔还具有降低胆固醇、抗抑郁、延缓动脉粥样硬化发展等作用。
目前,槟榔的开发利用还是浅层次的,专家建议,应利用高新技术对槟榔进行深加工,让槟榔这一千年南药,在现代社会中继续服务人类。
海南、湖南、台湾:
三地槟榔风俗各不同
展示槟榔果的台湾“槟榔西施”。海南日报记者张杰摄
三亚市天涯镇文门村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黎族村庄,村道边上挺拔的槟榔树本身就是一道景观。张杰摄
湖南生产的槟榔制品是许多人喜爱的食品。陈德雄摄
文\\海南日报记者单憬岗
作为一个湖南人,记者亲眼见到槟榔从嗜食此物最盛的湘潭市一路扩散到全省,最终几乎成了可以替代香烟的一种食物,因此不得不多说说槟榔。
目前,在中国最常见的吃槟榔的地方有3个省份,海南、湖南和台湾,但三地的槟榔风俗却各有不同。将这几个地方的槟榔风俗民情做一些对比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海南:槟榔应用最广泛
海南是我国槟榔主要产区,入冬是槟榔收获季节。到海南来的游客除了领略宝岛自然风光外,还有不少引人入胜的风俗人情,“客至敬槟榔”就是其一。海南人把槟榔当成奢侈品对待,都是用来招待贵重的客人的。
“自古以来,海南人都有嚼食槟榔的生活习惯,并形成了丰富的槟榔文化。”据三亚学院人文分院老师孙文刚介绍,槟榔成了海南人婚姻、社交、祭祀和拜年习俗中的必备用品,海南槟榔文化的形成与本地自然地理环境、经济与生产活动、以及历史文化的传承、黎族审美观念和汉文化的影响均有密切关系。他认为,海南的槟榔风俗主要表现为五个方面:
首先,是作为日常生活的美食。槟榔是海南人尤其是黎族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道美食,甚至还有“以槟榔为命”的说法。在海南人长期的槟榔嚼食中,逐渐产生了有关槟榔的食文化。《琼州府志·卷五》称:“槟榔生食,必以扶留藤、古贲灰相含嚼之,吐去红水一口,乃滑美不涩,下气消食,俗为槟榔为命。赖扶留于此,古贲灰即砺蚌灰也,贲乃蚌之讹,瓦屋子灰亦可用。”
“槟榔不仅是海南人的一种美食,也是海南人恋爱婚姻中的重要信物和礼品。”孙文刚说,黎族男女的恋爱、定婚、纳聘、结婚等全程都离不开槟榔。如在恋爱中,海南黎族民间情歌唱道:“送口槟榔试哥心,一口槟榔一口香,二口槟榔暖心房,三口槟榔来做媒。”至今,万宁、陵水、三亚一带的农村,在迎娶拜堂期间仍有散发槟榔给前来道贺的亲友嚼食的现象。
此外,海南人在交往中有用槟榔待客的风俗。凡探亲访友、劳作闲谈间,都会习惯地从衣袋里掏出槟榔,互相吃请,犹如请人吸烟一样,槟榔成了促使人际关系和谐的桥梁。也有将槟榔用于祖先和神灵祭祀的习俗。陵水、三亚等地还有春节敬槟榔的年俗,在过年的前几天,家家户户都会准备好足量的槟榔角,即把一个槟榔切成四瓣,再把蒌叶涂上特制的调料后叠成小三角状,称为“槟榔角”。
海南的生槟榔最独特的在于它的药效,槟榔果实中含有多种人体所需的营养元素和有益物质,如脂肪、槟榔油、生物碱等成分。槟榔能下气、消食、祛痰,所以在药用性能上被人们广泛关注。鲜食槟榔有一种“饥能使人饱,饱可使人饥”的奇妙效果,不仅如此,槟榔还有治青光眼、眼压增高、驱虫等症的效果。
湖南:槟榔更像是零食
“少年郎,采槟榔,小妹妹提篮抬头望……”这首富有浓郁抒情色彩的《采槟榔》,就是湖南民歌。走在湖南各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可见嘴里嚼着槟榔的人,不分男女,这已成湖南人的一种时尚,一种民俗。
西南大学文学院老师王秋月是湖南衡阳人,她认为,相比于海南槟榔的多姿多彩的应用,湖南人将槟榔更看做零食。湖南很多地方的人喜欢没事就嚼槟榔,把它当作是口香糖,因为在湖南,槟榔销量超过了口香糖。湖南人食用其目的在于消食、解馋。
“槟榔越嚼越有劲,这口出来那口进,交朋结友打园台,避瘟开胃解油性。”这是一首流传在湖南街头巷尾的民谣,生动地反映了槟榔与湖南人民和湖南食文化的不解之缘。
湖南人喜欢吃辣椒及腌制品,所以吃槟榔也是吃腌制过的。通常是从海南买回干果后,用清水洗净,用开水烫过,喷上少量糖精水,或是其他甜味剂水,存放24小时左右,才可食用。食前用刀把槟榔剖成两至四瓣,点上用石灰加饴糖熬成的卤水,有的人还爱点上一滴桂子油,放入口中反复咀嚼,又甜又涩,芳香满口,越嚼越有味。一口好槟榔能嚼得人面颊潮红,满口生津。正是槟榔的种种好处,让湖南人自豪地把槟榔称作是中国的“植物口香糖”。很多外地人嚼上一口槟榔,十有八九会马上吐出来,并且会觉得呼吸困难、头脑发热,晕晕忽忽的。可是湖南人正是喜欢这个醉劲儿,就跟吃辣椒一样,越辣越喜欢。在湖南人眼中,槟榔的味道是嚼出来的,越嚼越有味儿。
“烟、酒、槟榔、茶,吃了往上爬。这是长沙人生活中的一句口头禅。”王秋月说,“爬”别有韵味,一是说吃了这四件就爬上床睡觉,二是寓意事业学业步步高升。三五好友聚会,多好的烟酒别人不在乎,要是递上颗槟榔,嚼在口里,那劲头甭提多爽朗。漫步大街上,随处可见口嚼槟榔的男女老幼,见面掏出一颗槟榔招待,一下就找到了话题,彼此拉近了距离。
“吊吊手,街上走,买槟榔,交朋友。”民谣生动地反映了槟榔衍生出来的社交功能。槟榔现在湖南已经成为一种被大家普遍认可的社交工具。槟榔似银锭,故民间将此物象征财富。过去每年春节期间一些民间“赞土地”的到各家各户闹春、赞辞,祝贺春节。主人送口槟榔,赞土地者十分高兴地赞:“老板是个财帛星,拿锭元宝赏阳春。”每当新婚之夜,湖南农村许多闹新房的人都高兴地接受新郎、新娘送的槟榔,并赞道:“新娘槟榔两头翘,一口两口我不要,三口四口不为多,我要五子大登科。”
台湾:槟榔西施最惹眼
槟榔古时在台湾本来是原住民嗜食的食物,吃槟榔来御寒,一直被视为中下劳工阶层的专属。由于嚼槟榔产生的槟榔渣汁被吐得遍地都是,因而被中上阶层认为不雅不洁,被视为社会底层百姓的食物。
但同时,槟榔也是宴席上的一种高级美食。台湾先儒连横在“雅言”中说,台南奇特的菜肴中,有一种“半天笋”,即槟榔树的嫩心。要做这道菜,必须砍掉整棵槟榔树才可有,因此价格很贵,是餐厅的一道高级菜。自古以来,槟榔还被台湾民众看成一种药。《台湾府志》上说:“食之能醉人,可以去瘴。”
在台湾,槟榔也成了各种交际应酬场合中的上品,在全台各地公共场所中,每天槟榔的消耗量惊人,已和香烟、茶水一样,成了人们公关必备的礼品,甚至称为台湾大小选举中必备的消耗品,因为“槟榔族”在各阶层的影响力非常大。有一年,由于意识到“槟榔族”的强大影响力,国民党曾经在一次“省市长”选举中,加急赶印了200万个槟榔盒子,上印“支持宋楚瑜”字样,通过槟榔包装盒公会分送各地槟榔摊。
台湾槟榔的另一道别致的风景是,有极其多的槟榔妹,即“槟榔西施”,这由来已久,且队伍越来越壮大,是在槟榔销售方式中的一种独特并且长青的销售方式,成为了台湾的一道风景线。槟榔商家经常用漂亮女子身着暴露来达到宣传的目的,并且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以使得槟榔的销售更为广阔。但经过槟榔西施手的槟榔,卖价一般比较贵。
台湾槟榔与海南槟榔最大的差异之处是没有包裹叶子,而且台湾槟榔的产量比海南还要多。他们把采收后的槟榔,剥除果蒂和较老的部分,先取由彰化引进的带有胡椒香气的荖叶,再搅匀石灰,用小刀涂少许在叶上,将之卷起。然后切开槟榔,将已卷好的荖叶夹放在中间,与老藤、石灰、槟榔一起嚼食,嚼起来脸颊红润,全身暖洋洋的,如同喝了一杯小酒。因此,在台湾吃槟榔者不仅限于青年男女,就连已无牙齿的老者也将“三合物”绞碎后嚼食过瘾。
亭亭槟榔文艺范
1930年代周璇原唱的《采槟榔》,后来被许多歌手翻唱,成为经典名曲。
在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七仙文化广场举行的歌舞晚会,舞蹈《槟榔树下》引来阵阵喝采。黄青文摄
文\\海南日报记者黄媛艳
槟榔,“‘人无贫富,皆酷嗜之’,更甚者‘以槟榔为命’。”这是《琼台志》中关于槟榔的记载。
槟榔,与椰子同属棕榈科的常绿乔木,自古以来,深深地锲进琼岛百姓的生活生产之中,它既是爱情果,也是救命果、励志果,在众多诗词歌赋、民间传说和现代文艺中,槟榔是个高频词。
民谣哼唱“爱情果”
捧着槟榔,许下相伴一生的承诺。在海南丰富的多彩的婚庆主题产品中,这是黎族婚礼常见的仪式。
槟榔,小小青果,却承担着爱情的厚重。千百年来,琼岛上关于槟榔爱情的歌谣和故事却代代传承。
在海南民俗专家蒙乐生的记忆里,一位黎族老者与孙女的对话至今让他印象深刻。槟榔花开的初夏,一首歌谣从老者的口中缓缓唱出,这是一首用海南方言传唱的民歌,歌谣的创作者是老者的外婆。
“加鹩哥,尾长长,飞入菜园吃菜秧,飞去深山吃山竹,飞回前园吃槟榔。一口槟榔一口香,二口槟榔涂口红,三口槟榔去迎嫂,四口槟榔入嫂房。嫂呀嫂,不用嫌侬室家穷,侬室牛犊百十只,侬室猪崽七八栏……”
朗朗上口的歌谣,唱出的却是一代人的隐私恋情。歌谣的寓意隐晦,调皮的孙女却总喜欢揭穿外婆的“小心思”。
“隔河槟榔绿成荫,心想采摘怕水深;掷个石子试深浅,送口槟榔试哥心”、“一口槟榔一口香,二口槟榔暖心房;三口槟榔来做媒,吃侬槟榔即侬郞”,听着孙女唱响的、简明易懂的槟榔歌谣,人们也许就不难理解外婆哼唱歌谣中的甜蜜滋味。
也许人们会好奇,青绿色的槟榔是如何成为“爱情果”的?
民俗学者詹贤武曾在自己的著作中,讲述了一段海南五指山地区广为流传的故事。很久以前,在五指山下一个黎族村寨里,有一位勤劳善良的佰廖(黎语为美丽之意)姑娘,面对纷沓而至前来求婚的年轻后生,佰廖姑娘却提出:“我不爱谁家的富有,我只爱对爱情忠贞的人。如果谁能把五指山顶上的槟榔摘给我,谁就是我最心爱的人。”
五指山峰高耸入云,求婚的后生都退却了,唯有黎族青年猎手椰果,不畏艰难险阻,日夜兼程三天才到达五指山峰下。他抓着野藤,正准备攀登。突然一只金钱豹向他扑来。他不慌不忙地拉弓搭箭,将猛兽制伏。椰果直朝五指山主峰攀越,眼看就要挨近山顶那棵唯一的槟榔树,谁知一条巨蟒盘在树下,椰果镇静自若,对准巨蟒连砍数刀,最终除掉了这一大害。他历尽艰辛,摘回了佰廖姑娘心爱的槟榔,椰果和佰廖姑娘终于结为连理。从此,当地的黎族百姓种上成行成片的槟榔树,以纪念他们的爱情故事。
文人墨客吟槟榔
从古至今,人们对槟榔并不陌生。在传统中国的文献中,汉朝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是最早提及“槟榔”的。《上林赋》中,在描述上林苑的景物时,司马相如就曾提及一种叫“仁频”的植物,根据唐人的注释,仁频就是槟榔。
随后,汉代杨孚《异物志》寥寥百字,详细介绍了槟榔的形状、花果、生物特性及食用历史。当然,如果人们觉得杨孚关于槟榔的介绍过于生硬,《南方草木状》中关于槟榔的叙述,犹如一部散文诗,娓娓道来槟榔之美、之奇。“槟榔,树高十余丈,皮似青桐,节如桂竹,下本不大,上枝不小,调直亭亭,千万若一,森秀无柯。端顶有叶……风至独动,似举羽扇之扫天。叶下系数房,房缀数十实,实大如桃李。”
无论从实用角度还是象征寓意,槟榔在琼岛百姓的生活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然而,令人称奇的是,古时琼岛虽偏居一隅,但丝毫不影响文人雅士们对它的喜爱,槟榔的意义和地位早已超越地域的限制,在文人墨客的笔下,熠熠生辉。
“绿房千子熟,紫穗百花开。莫言行万里,曾经相识来。”这是南北朝诗人庾信所作的《忽见槟榔诗》;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对槟榔也有描写,在他的《江南喜逢萧九彻因话长安旧游戏赠五十韵》中写道,“时世高梳髻,风流澹作妆。戴花红石竹,帔晕紫槟榔”……
对于槟榔,文人墨客们不仅借用其来讴歌自然、抒怀表意,更有甚者,主动食用槟榔,感受微醉的特殊体验。
明代刘基在《初食槟榔》中就描写了他首次吃槟榔的感受:“槟榔红白文,包以青扶留。驿吏劝我食,可已瘴疠忧。初惊刺生颊,渐若戟在喉。纷纷花满眼,岑岑晕蒙头。将疑误腊毒,复想致无由。稍稍热上面,轻汗如珠流。清凉彻肺腑,粗秽无纤留。信知殷王语,瞑眩疾乃瘳。三复增永叹,书之遗朋俦。”
“若戟在喉、晕蒙头”是槟榔带给刘基的体验,而明代琼州诗人王佐和大文豪苏轼对槟榔,又有另一番感受。
王佐在《槟榔》诗中写道:“绿玉嚼香风味别,红潮登颊日华匀。心含湛露滋寒齿,色转丹脂点绛唇”;苏东坡则在贬谪海南时写下“暗麝着人簪茉莉,红潮登颊醉槟榔”的佳句,讲述食用槟榔后脸醉微红的状态。
其实,对于文人雅士而言,食用槟榔,不仅可以获得独特的食用体验,更重要的,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南朝庾肩吾《谢东宫赉槟榔启》中就明确提及,“无劳朱实,兼荔支之五滋;能发红颜,类芙蓉之十酒。登玉案而下陈,出朱盘而下逮;泽深温奈,恩均含枣。”由此可看出,早在1400多年前,槟榔不仅是供给皇家食用的贡品,也是皇帝赏赐大臣的重要物品,能吃到皇帝赏赐的槟榔,对朝廷为官的文人而言,是种莫大的荣耀。
现代文艺作品中的常客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少年郎采槟榔,小妹妹提篮抬头望,青山高呀,流水长,那太阳已残,那归鸟儿在唱,教我俩赶快回家乡……”周璇的这首《采槟榔》,因歌词朗朗上口,简洁明快,很快在20世纪风靡上海,成为现在人们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之一。
随着时代的变迁,歌手阿朵大胆创新,中央电视台2012年元宵晚会上,改编后的《新采槟榔》成为最大的亮点。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哪呀咿呀哪呀哟,从家乡出发,哪呀咿呀哪呀哟,去寻找梦想。这座城市像钻石般闪亮,照耀许多人的梦想,如今我已有漂亮的汽车洋房,红妆灯光珠光曾是我的欲望,可是我常常会想起小时候那种槟榔香。现在的我只想带上我的情郎,回到家乡那个村庄,和一群单纯的人唱歌到天亮,看青山高流水长。家,我回来啦,原来家乡就是我梦想……”融合了对家乡的热爱和理想的追求,非常适合春节团圆喜庆的和谐氛围的《新采槟榔》,继承了民歌《采槟榔》耳熟能详的经典旋律,但在民族风格里融了流行的元素,且配合舞蹈演员统一的舞蹈,一时间再度受到热捧。
在传承经典的的基础上,许多优秀文艺作品也常常借助槟榔这个媒介,实现文艺创新。
以槟榔命名的槟榔谷景区中,国家文化出口重点项目《槟榔·古韵》融入了黎族男女交往中独特的槟榔文化,被姑娘们追得着急爬上树的小伙子成为观众们最喜爱的一个场景。同样是笑点连连,第二期热门亲子节目《爸爸去哪儿》在台湾录制环节中,林志颖与儿子KIMI与伙伴们在槟榔林里采槟榔的画面,让许多人第一次了解了槟榔的奇特习性和采摘技巧。
作为槟榔文化的重要承载地,我省在许多文艺作品中都凸显着槟榔的重要性。2008文化部从全国各大文艺团体挑选了136台精品剧目进入奥运会重大演出活动,《中国有个海南岛》是我省唯一入选项目,其中槟榔是个重要载体。在该剧目《大爱海南岛》的篇章中,《槟榔醉七仙》等10个故事,生动向中外来宾们诠释着海南独特的岛屿环境和少数民族风情。
不仅如此,《槟榔树下》、《黎族槟榔亲》等文艺作品先后获得国内重要文艺奖项。值得一提的是,我国首部黎族题材电影《青槟榔之味》2006年上映后,随即引发各方关注,影片中大量运用了黎族织锦艺术、黎族民歌、民居、方言、槟榔等民俗文化,结合普通黎族家庭三代人追求幸福的故事,助推着海南民俗旅游的发展。
槟榔青果,流转千年。风云际变,世事更迭,一代代人关于槟榔的记忆不断更新,不变的,是那代代传承的槟榔文化,厚重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