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这个问题是: “未若柳絮因风起”为什么比“撒盐空中差可拟”好?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
上面这一段话来自于《世说新语·言语》,这一章节所记皆为当时佳句名言。关于咏雪的这个故事让谢安的侄女谢道韫流芳千古,还诞生了一个成语叫“咏絮之才”。
为什么 “未若柳絮因风起” 比“撒盐空中差可拟”好呢?老街先从其中的人物说起,有助于大家了解故事的背景。
一、旧时王谢堂前燕
唐朝大诗人刘禹锡有一首著名的七言绝句《乌衣巷》,其中提到了“王谢”二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家和谢家是东晋最尊贵的两个姓氏,晋室南渡后,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说。马是以皇帝司马睿为代表的司马氏家族,而王家的代表人物是王敦、王导一文一武两兄弟。东晋建国时王家权倾朝野,和司马家共同治理天下,后来王敦叛乱时,兄弟反目,王敦差一点推翻了司马政权。
书圣王羲之就是王敦、王导的侄子,而“咏絮之才”谢道韫是王羲之的儿媳妇。
谢氏家族是在东晋中期崛起的,谢安东山再起后做了当时的宰相,并领导了淝水之战的胜利,东晋的谢氏一举成为顶级士族。他们家族中的谢尚、谢万、谢石、谢玄、谢琰等人各领强兵遍布方镇。大诗人谢朓和谢灵运都是谢家的后代。
李白的诗中屡次提到谢家子弟: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说的是谢尚;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说的是谢眺;还有:莫学东山卧,参差老谢安;三山怀谢朓,水澹望长安。
东晋灭亡以后很多年,王谢家族依然是江南的豪门贵族。甚至传说侯景因出身低贱,娶不到王谢家的媳妇心怀不满,起兵作乱后把梁武帝活活饿死在台城。 《南史.侯景传》记录:
........请娶于王谢,帝曰:'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
二、咏絮之才故事中的人物
1、谢安
故事里的谢太傅就是淝水之战时东晋一方的总指挥,李白一直耿耿于怀自己不能一展政治抱负,曾经在诗中写过: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
谢安早期并没有出来作官,而是负责谢氏家族的教育。这个故事应该发生在这个时期。谢安的二哥是谢据,”兄子胡儿“就是谢据的儿子。谢安的长兄是谢奕(309-358年),谢奕就是谢道韫的爸爸。
2、谢道韫
故事中的“兄女”谢道韫,是安西将军谢奕的女儿,谢玄的哥哥。谢道韫后来嫁给了书圣王羲之的二儿子王凝之。谢道韫的小姑子王孟姜与谢道韫的哥哥谢玄是儿女亲家,生了个孙子是谢灵运。
谢道韫当年对这个包办婚姻极为不满,回娘家时埋怨长辈安排的这个女婿不好,谢安还进行了安慰:你老公是王羲之的儿子,条件不错了,你为什么这样不满呢?谢道韫很有个性,恨恨的说:咱们谢家有这么多英雄才子,我万万没想到,天地之间竟然有王凝之这样的家伙。
王凝之谢夫人既往王氏,大薄凝之;既还谢家,意大不说。太傅慰释之曰:"王郎,逸少之子,人身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未。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王凝之平庸一生,迂腐无比。因为信奉邪教,在孙恩攻打会稽时,不去备战反而请"鬼兵"助阵,因而遇害身亡。看来谢道韫还是比较识人的。不过王羲之的几个儿子都有点神神叨叨,老五王徽之管马不知马的数量与死活,把大司马桓温气个半死。老七王献之不打招呼跑到人家花园里参观,手下人被打跑,自己瘸着腿被人抬出门外。
3、兄子胡儿
兄子胡儿,是谢安哥哥谢据的儿子谢朗(338-361),谢朗字长度,小名胡儿。他就是谢道韫口中"封胡羯末"四才子中的"胡"(封:谢韶。胡:谢朗。羯:谢玄。末:谢琰。皆小名)。据说少有文名,善言玄理,文词艳丽。
三、 撒盐空中差可拟 与 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朗当然不是一般的人物,才思敏捷的他能够马上说出”撒盐空中差可拟“并很不容易。
下雪时会有不同的情景,确实有像撒盐一样的雪。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如果天气不是太冷,雪并不是雪花,而是像细沙一样的冰晶飘落,因此用”撒盐空中差可拟“来比喻很形象。
宋朝的大诗人黄庭坚就有一首《春雪呈张仲谋》,其中就用“撒盐”来比喻下雪:
暮雪霏霏若撒盐,须知千陇麦纤纤。
但是从谢安的问题来看:“白雪纷纷何所似?有雪花纷纷飘逸之感,这就不像是细小的冰晶了,应该还有些微风。因此说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更加贴切。它们的差别就在于对”纷纷“二字的解读,谢朗的回答没有飘逸之感。
四、盐与絮的典故
以后“咏絮”、“盐絮”、“撒盐”等都成了典故,常在后人的诗词中见到。例如李清照曾用过“盐絮家风”,有书香门第之意:
盐絮家风人所许。如今憔悴,但馀衰泪,一似黄梅雨。
朱淑真咏雪诗《观雪偶成》值得注意:
凭阑观雪独徘徊,欲赋惭无咏絮才。盐撒空中如可用,收藏聊与赠羹梅。
咏絮才只是形容有文采,不过盐和梅一起,就有了另一层意思。盐是咸的,梅是酸的,都有调味的功效,所以常常被比喻为国家所需的人才。典出《书·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
结束语
谢道韫不仅仅是个才女,而且胆识过人,从她敢于抱怨婚姻不幸福就能看出这不是寻常的小女子。在孙恩之乱时,丈夫王凝之逃跑被杀,谢道韫听闻敌至,提刀出门砍杀数人才被抓住,真乃巾帼英雄 。
没想到孙恩竟然感其节义,赦免了谢道韫及其族人。王凝之死后,谢道韫在会稽独居,终生未改嫁。
老街以前写过一首《减字木兰花 》,纪念谢道韫:
因风柳絮,飘雪谢堂惊好句。绝代佳人,欲问王郎眉暗颦,
捉刀投笔,不作寻常儿女泣。物是人非,孤老年光名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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