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原文]
“何谓知言?”
曰:“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①——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②。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③。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④’。”
“然则夫子既圣矣乎⑤?”
曰:“恶,是何言也⑥!昔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夫子圣矣乎?’孔子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⑦。’子贡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⑧。仁且智,夫子既圣矣⑨。’夫圣,孔子不居——⑩是何言也!”
“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⑪。敢问所安⑫?”
曰:“姑舍是⑬。”
3.2.4[原文通释]
公孙丑又问:“什么叫通晓语言的表达?”
孟子说:“偏颇的话知道它被什么蒙蔽,放荡的话知道它被什么坑害,邪恶的话知道它被什么离间,闪烁其词的话知道它被什么困扰——从其内心产生,危害到其国家政治;从其国家政治发端,危害到其国家事务。再有圣人出现,一定会赞同我的话。宰我、子贡善于运用外交辞令,冉伯牛、闵子骞、颜渊善于阐释做人做事的道理;孔子既善于运用外交辞令又善于阐释做人做事的道理,还说‘我在运用辞令阐释道理上是不擅长的’。”
公孙丑接着问:“那么夫子您已经是圣人了吧?”
孟子说:“什么啊,这是什么话!从前子贡向孔子询问说:‘老师是圣人了吧?’孔子说:‘圣人我可做不到,我只是不满足地学习又不疲倦地开导罢了。’子贡说:‘不满足地学习是有智慧,不疲倦地开导是有爱心。既有爱心又有智慧,先生已然是圣人了。’那圣人,孔子都不敢自居,你的话说到哪儿去了!”
公孙丑接着说:“以前我难得地听到这样的说法:子夏、子游、子张都各有孔圣人的某方面的长处,冉伯牛、闵子骞、颜渊都是一个个小孔圣人。请问您应该属于哪一种?”
孟子说:“暂时不谈这个吧。”
3.2.4[注释]
①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偏颇的话知道它被什么蒙蔽,放荡的话知道它被什么坑害,邪恶的话知道它被什么离间,闪烁其词的话知道它被什么困扰。诐辞,偏颇的话。诐,同“颇”,偏颇。所蔽,被什么蒙蔽。所~,被动用法。被……(动词)。蔽,蒙蔽,遮蔽。淫辞,放荡的话。所陷,被什么坑害。陷,坑害。邪辞,邪恶的话。所离,被什么离间。遁辞,闪烁其词的话,搪塞的话。遁,逃,躲避。所穷,被什么困扰。穷,困窘,困扰。
②——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从其内心产生,危害到其国家政治;从其国家政治发端,危害到其国家事务。破折号相当于“这样的言辞”。于,介词,从,对,到。其,不确指代词,某个,那,你,他。政,国家政治。发,开始,发端。事,国家事务。
③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再有圣人出现,一定会赞同我的话。复,再,再次。从,听从,赞同。
④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宰我、子贡善于运用外交辞令,冉伯牛、闵子骞、颜渊善于阐释做人做事的道理;孔子既善于运用外交辞令又善于阐释做人做事的道理,还说‘我在运用辞令阐释道理上是不擅长的’。这段话依然是孟子说的。宰我、子贡、冉牛、闵子、颜渊均为孔子弟子。为,运用。说辞,外交辞令。言,阐释。德行,言行规范,做人做事的道理。兼,作动词,同时擅长。之,指辞令与德行。“我于辞命,则不能也”是判断句。
⑤然则夫子既圣矣乎:那么夫子您就是圣人了吧。这是公孙丑发出的疑问。夫子,指孟子。既,已经是。矣乎,助词连用,增强语气。
⑥恶,是何言也:什么啊,这是什么话呢。这话是孟子说的。恶,音wū,代词,什么。
⑦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圣人我可做不到,我只是不满足地学习又不疲倦地开导罢了。不能,不能做到。而,连接两个并列的动词短语。
⑧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不满足地学习是有智慧,不疲倦地开导是有爱心。这是两个判断句。
⑨仁且智,夫子既圣矣:既有爱心又有智慧,先生已然是圣人了。且,既……又……。既,已然。
⑩夫圣,孔子不居——:那圣人的名号,孔子不敢占用——。圣,圣人的名号。居,拥有,占用。破折号相当于“你居然拿来给我用上”。
⑪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以前我独自听到这样的说法:子夏、子游、子张都各有孔圣人的某方面的长处,冉伯牛、闵子骞、颜渊都是一个个小孔圣人。窃,私下,小范围的偏得。一体,四体之一,这里指某方面长处。具体而微,一个个小圣体。具体,具有孔子之体。而,但,只。微,微小。
⑫敢问所安:大胆地请问您应该属于哪一种。所安,(您属于)哪一类的。⑬姑舍是:暂时不谈这些了。舍是,放下这个。
3.2.4[解读与点评]
“诐”还有一个读音bì,意思是邪僻,也有解释成偏颇的。既然如此还绕那个圈做什么,直接取“颇”音“颇”义不是更好吗?
是什么“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正是它前面说的“诐辞”“淫辞”“邪辞”和“遁辞”。文中破折号相当于“这些言辞”“这样的言辞”。这些言辞最终带来的结果是害政害事,所以说话不可不慎。
“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这话是孟子说的还是公孙丑说的?我认为是孟子说的,它是孟子回答公孙丑“何谓知言”之问的继续,是用实例对“知言”的进一步解读。而“然则夫子既圣矣乎”是公孙丑针对孟子回答中宰我、子贡只善于运用外交辞令,冉伯牛、闵子骞、颜渊只善于阐释做人做事的道理;孔子既善于运用外交辞令又善于阐释做人做事的道理,还说‘我在运用辞令阐释道理上是不擅长的’述说发出的提问,意思是说你的“知言”是全方位的,你是不是就是圣人了呢。
关于孔子弟子的情况,《孟子》中多有交待,多源于孟子对孔门情况的深入了解。而且本节中的孔子弟子相关内容与下一节的“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这些内容都是有机的一体。
对“昔者窃闻之: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这句话中的“皆有圣人之一体”与“则具体而微”的解释,以往没有人像我这样处理的。“一体”,四体或称五体(即一头二手二足)之一,这里指某方面长处。“圣人之一体”当然是“圣人的一手或一脚”,即“圣人某方面的长处”。具体,具有孔子的身体,具备了圣体。微,小。“具体而微”,当然是一个小圣体。因为说了三个人,所以用“一个个”。
孟子为什要撇开这个话题呢?不好回答。回答与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一类吧,显然自己不甘心;回答与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一类吧又显得骄傲自大了,所以转换话题,避而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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