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李煜的词,大家很容易想到《虞美人》、《乌夜啼》、《浪淘沙》等千古名作,这些词哀婉凄楚,读来让人心碎,只看他凭栏远眺故国的伤痛、思念故人故景的孤独。李煜早期的词却是主要反映宫廷生活的,描写的大都是宫中所见所思,男女相爱,绮丽华美,有着五代时期的“花间”风格。但在李煜词中,有两首《渔父词》和这些词的风格截然不同,有着陶渊明一般的魏晋风度。
渔父词(其一)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渔父词(其二)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盈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注释:
棹(zhào):船桨
侬(nóng):我
译文:
其一
浪花为我卷起了千万层如雪花般的浪,桃树李树也像士兵一样列成一队,仿佛是在欢迎我的到来,让我感受春天的美好。带上一壶美酒、一根鱼竿,我就去浪迹天涯,这世界上有几个人像我这样快活!
其二
在一丝春风中,我乘着一叶扁舟,只带着一根蚕丝和一个鱼钩,看那水中小洲开满了鲜花,而我的手中是斟满了美酒的瓦杯,在无边的浪花中我是多么自由!
赏析:
这两首词与李煜的其他词风格大为不同,有着陶渊明诗作的风格。因此,有人认为不是李煜的作品。我们仅从词的本身来解读。
前一首着重写渔父的快活,后一首写渔父的自由。这两首词既富于音乐感,也充满了画面感,洋溢着快乐和洒脱的感觉。
第一首词巧妙地运用了拟人的手法,把浪花和桃李都写活了,“有意”与“无言”对比,富于艺术感染力,仿佛它们在欢迎诗人的到来,将整个快乐的心境都体现出来。
第二首用了“春风”、“扁舟”、“茧缕”、“轻钩”几个简单意向,将对自由生活的向往表达得淋漓尽致。
词中反复出现“一”,第一首有四个“一”,第二首有三个“一”。之所以这样写,作者是想强调极简主义的生活态度。欧阳修自称“六一居士”,因为他藏书一万卷,集录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置酒一壶,再加上他自己,所以自号“六一居士”。这两首词中的渔父,也可以称“六一渔父”:一叶扁舟,一个船桨,一根鱼线,一只鱼钩,一壶美酒,一个渔父。
人生在世,快乐真的很简单,只要几个“一”就行,为什么要追求那么多的财富名利呢?在如此美好的景色中,我还有什么烦恼?就像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说:“再没有比欣赏广阔的地平线更幸福的事情了。独自一人,静坐湖边,看水天相接,那种感觉真的多么美妙。”心灵,永远是一个人的精神家园,独立于物质生活。也许,渔父在生活上很清贫,但他在心灵上是自由的;他可能文化不高,却有着文人风骨。这种精神追求,也正是古代隐士所追求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