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公元1084-1151),号易安居士,济南章丘人,宋代杰出的女词人。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
她的词,前期多写其悠闲生活,后期多悲叹身世,情调感伤。论词强调协律,崇尚典雅,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反对以作诗文之法作词。能诗,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时咏史,情辞慷慨,与其词风不同。
21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闲愁暗恨,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唯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品评)
此间有作于宋大现二年1109)秋与宣和三年(121)秋之说,兹从前者。大观三年,词人夫婿赵明诚不听词人挽留,为搜集金石碑刻,远离青州,执意出游长清(今属山东),为此词人郁结了沉重的离情别恨乃以此词宣泄。
上片先以具体生活细节,形象地表现词人起床后极其慵懒无聊之情状:已是“日上帘钩”之时,但却不燃香,不叠被,不梳头,不化妆。其原因乃是“闲愁暗恨”,但何愁何恨并未点破,只是渲染此愁此恨与“病酒”“悲秋”无关。“闲愁暗恨”他本又作“离怀别苦”,直接点出“离别”二字,,实不如“闲愁暗恨”含蓄蕴藉。词人恨”之沉重。心中埋藏着许多愁苦却似乎懒得去“说”,因为说也没用,可见“愁恨”之沉重。但“欲说还休只是暂时的,下片还是忍不住而“说”了,因为只有说才能宜泄愁绪。过片以”休体”二学起头,写出词人之“欲说”的决绝。当然其“说”亦并不直白,先是运用了《阳关三叠》、武陵人与秦楼的典故,其意旨皆与“离怀别苦”相关:《阳关三叠》乃送别之曲,武陵人乃远游者的象征,这是典故的正用;“秦楼”本是萧史、弄玉伉俪情深的幸福居所,但如今因“萧史”独去而弥漫着悲凉云雾,何况云雾又遮住了远望夫君的视线,此乃典故反用。典故正反结合,相辅相成。词人用典后犹觉不足,又借景抒情,乃是“深一层写法”(夏承焘语),非写人看景,而写景看人,楼前绿水不只寄托着词人的思君之情,它更是词人的知己,理解“凝眸”人的苦心,并知道词人不断在增添“新愁”。“新愁’与“新来瘦”呼应,巧妙而自然。
此词宛转曲折,缠绵悱恻,构思别致,馀韵隽永。
22 木兰花令
沉水香消人悄悄,楼上朝来寒料峭。春生南浦水微波,雪满东山风未扫。金樽莫诉连壶倒,卷起重帘留晚照。为君欲去更凭栏,人意不如山色好。
(品评)
此词约作于宋政和六年(1116)春,词人屏居青州,时赵明诚出游不久。
上片极力渲染寒意,既是天气的“料峭”之寒,亦是心中的孤清之寒。一夜独眠醒来,“沉水香消”衬出“人悄悄”,即悄无声息而分外清寂也;又觉清晨春寒格外“料峭”,更是孤清。词人为何有此感觉,开篇并未道出。下两句巧用“南浦”之典,暗示出“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江淹《别赋》)之意,盖因郎君远去,独守空闺也。而“东山”句当是回想此前夫君出行的途经之地,至今白雪未消,寒气砭人,可见其此去路途之艰辛。正因为感到寒意袭人,于是畅饮美酒,挽留“晚照”,为的是获得些许暖意。或许是饮酒暖了身,乃激起了词人“为君”凭栏的兴趣,想凭栏远眺,遥望夫君也。凭栏时看到晚霞满天,山色耀眼,真是“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李清照《怨王孙》)。但是由于望不见夫君,所以“人意不如山色好”,词人心情兴趣顿时低落万丈,词仍以惆怅收束。
23 新荷叶
薄露初零,长宵共、永昼分停。绕水楼台,高耸万丈蓬瀛。芝兰为寿,相辉映、簪笏盈庭。花柔玉净,捧觞别有娉婷。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德行文章,素驰日下声名。东山高蹈,虽卿相、不足为荣。安石须起,要苏天下苍生。
(品评)
此词作于宋大观二年(1108),为上晁补之56岁生日的寿词。晁补之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官著作佐郎时遭贬谪,后复起,官至礼部郎中等职。晁才学不俗,亦属元祜党人,与李清照父李格非交往较深,词人对晁自然不陌生。晁补之对李清照也有所知,于其“善属文,于诗尤工”之才情,“多对士大夫称之”(宋朱弁《风月堂诗话》)。因此李清照借为晁补之贺寿之时,对晁“德行文章”予以赞扬,并表白自己的愿望,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上片描写祝寿之日的场景,喜庆而典雅,写喜庆分三个层次。开篇先点出诞辰日时届秋分。再描写祝寿地点高雅超尘,如世外桃源,暗合寿主“高蹈”身份。后写祝寿人员,有玉树芝兰的佳子弟,有官场的知交,还有娉婷的侍女,可谓济济一堂。此实际上是间接称颂寿主的地位声望非同一般。下片则直接赞扬寿主。一是赞其外貌“鹤瘦松青”,仙风道骨,亦与其当时隐居身份相关;二是赞其“精神”英爽不群;三是赞美其“德行文章”出众,美名令誉,素驰京城。而以上赞扬只是铺垫,旨在推出最后几句,即把晁与东晋谢安相比,这十分贴切。先是称其“东山高蹈”,虽卿相不值一顾,似予肯定。但此乃虚晃一枪,重要的是后两句。当时政治局势已有改变,元祐党人被大赦而渐次复起。因此为挽救“苍生”计,晁补之亦应似谢安“东山再起”。
这样写则此词不再是一篇应景寿词,而是具有深意的作品了。其中也反映了女词人的济世之心,甚是可贵。
24 蝶恋花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品评)
此词约作于宋宣和三年(1121)初春,时赵明诚正出游在外。
上片先写初春之景,暖雨晴风,冰雪消融,更有柳枝吐芽,梅苞待放,大自然春意降临,亦使得词人春情萌动。如此情景本应激发词人的喜悦之情,未料接下两句词人感情忽生跌宕。当词人欲饮酒赋诗欣赏美景歌咏“春心”时,忽想到自己是形影相吊,无人“与共”,顿时兴致阑珊,情绪陡降,竟至满脸泪水,融化了妆粉,连头上花钿也分外沉重起来。“ 谁与共”三字已透露出怀人之意,而“泪融残粉”则是怀人情感的具象,也许是为了摆脱这种心境,过片“乍试夹衫金缕缝”,又生跌宕。“女为悦己者容”,一旦意识到试丽服而无人欣赏时,又兴味索然,慵懒地睡到床上,任恶梦不断。梦回之后,山枕损坏了钗头凤,她胸中充溢着“浓愁”,又不得不起来,寂寞地剪弄灯花,打发时光,等待天明。
此词上下片皆采用先扬后抑的手法,起伏多变,真实地刻画出词人于“春心动”时节的复杂感情。上片写外景,借自然景色寄托怀人之意;下片写内景,以动作细节表现“浓愁”之情。读罢全词,似见一一个“春怨”少妇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25 蝶恋花 昌乐馆寄姊妹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水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存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品评]
此词“殆为宣和三年(1121)辛丑八月问李清照由青州至莱州途中宿昌乐馆寄姊妹所作。按地理图,由青至莱,须经昌乐”(王仲闻语)。读惯了清照大量怀念夫君赵明诚之作,再读此首写与“姊妹”“惜别伤离”之情,颇有别开生面的感觉。
词人夜居昌乐馆,寂寞难耐,不禁回忆起与姊妹“惜别”的情景。上片头三句写双方分手时“泪湿罗衣”的视觉意象,《阳关》“唱到千千遍”之听觉意象,极尽“黯然销魂,唯别而已”(江淹《别赋》)的缠绵悱恻之致,再想到此行山长水断,天各一方,听到室外潇潇秋雨,更觉情何以堪!于是下片开头乃直抒此夜“惜别伤离方寸乱”的情怀,为形容其“方寸乱”,又以临行之际,不顾“酒盏深和浅”映衬。但既已远别,不能重聚,则只有以东莱不远,可托鸿雁传书,来自我安慰了。
此词主要采用今与昔之时空对照手法,以昔日的“惜别”衬托今夜的“伤离”,则更显“方寸”“乱”矣!而且上下片重复运用,产生复沓回环之感,尽情地抒发了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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