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多出才子,而自古凡才高八斗者都自有一股孤高傲世的清流之气,与这浊浊世间的条条框框格外的不相协调,是以历来行走在尘间的才子们都诸多磨难加身,一生坎坷飘零,多有一种凄婉之感。
杨慎流放云南,除偶尔探亲,终其一生都未能被允许返回家乡。同时期与之齐名的徐渭虽兵法诗书画样样精通,却仍然郁郁不得志,七十三岁高龄,茕茕独立,凄凉离世,身边只一黄狗相伴。
他这一生不断的伴随着亲人的离世,恶仆的欺压,入官场无门等伤心事,因而索性将郁闷的心情,寄托在书画之中,给后世留下了珍贵的文化瑰宝。上帝在关上了门的同时,又给他打开了一扇通往艺术的窗户。
他出生官宦世家,但是母亲身份不高,之前是府里的一个丫头。徐渭又不是长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古人对嫡庶之分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因此他在家里的处境就很尴尬了,经常遭到欺压,好在后任继母因不能生育,待他十分亲厚,可惜正是因了这份亲厚,其亲生母亲不容于室,最终被赶出家门。徐渭因此受到严重的心理创伤,直至成年后才将母亲接回侍奉。
他生性放荡不羁,行事随性恣意,少小便有才名。这狂放的性格,让他的诗作,画卷都有一种别样的风格,为世人所喜爱。然而这份放浪形骸的洒脱却与科举入仕格格不入,讲求循规蹈矩的八股文条条框框的将文章牢牢限定,没有发挥的余地,让徐渭很头疼。
他前后八次参加科举,屡试不中,直至嘉靖二十六年,年将40岁,才首次中举。一代才子就折损在这样的制度之下,可悲可叹。
仕途中最为得意的时光莫过于成为胡宗宪幕僚的那段时间。有上司的包容,皇帝的赏识,好友的赞赏,这纷至沓来的幸运,成就了他人生中少有的幸福时光。胡宗宪偶然捕获一只白鹿,异常难得,徐渭连写三篇白鹿的赞文,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嘉靖帝特地对文章中的美词佳句标注出来,装载成册。这是对徐渭文才最有力的肯定。
徐渭热心仕途,但却不是那种酸腐的文人。于兵法一道上也很有见解,他不是单单的纸上谈兵。倭寇进犯明朝沿海,徐渭曾换上短打小褂,亲自上阵杀敌,总结分析敌我双方情况,总结出了一些兵法战略。文臣武将之间在总有隔阂,以一届文弱书生,战场奔赴,如此特立独行,也唯有徐渭而已。
这份难得的顺遂时光,随着胡宗宪的倒台而宣告结束。因徐阶的构陷,胡宗宪被下狱,不久身死狱中。徐渭等一众幕僚因此被遣散。一方面因胡宗宪的知遇之恩,感到痛惜,另一方面也担心收到此案的牵连,徐渭的心理压力不断增大,一度出现抑郁,自残行为,好在被人救回。
可是自此人生开始一落千丈。他虽是一匹千里马,却再也找不到胡宗宪那样的伯乐,加上自视甚高,屡屡碰壁,精神越加失常,晚年醉心画作,对官场之人尤为厌恶。七十三岁高龄,孤独地病死茅屋中,以一句诗总结了他这多灾多难的一生。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