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一
丽质从没有想到自己会生什么病，因为，记忆中，他很少生病，小时候，别的孩子风吹雨淋就会感冒发烧，可自己就是在雨里冲，泥里滚也没有事。在小院人的眼中，他就是个铁娃儿。
也是的，在长大了，上学一直到出社会工作，看病吃药，对于丽质来说，是件很陌生的事。仿佛生病、医院，生就与自己的命中无关。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这刚步入三十来岁的日子，这病魔说缠上身，就缠上了身，并一下把他击倒，险些送了命，得天天住在医院里，定时吃药，打针，检查的，仿佛这是老天刻意安排，整他似的，把他这么多年欠亏医院的全给补回来似的。
病的发作，是在一个中午，下了班，他回去做饭。妻子是在一个镇子上教书，在这小县城里，他一人生活，有个小男孩，由他妻子领着。小男孩长的很象丽质，胖脸蛋，大眼睛，丽质很喜欢这小男孩，可由于自己在县里忙，照顾不过来娃儿，就只有让他在乡下了。丽质做毕饭，刚吃毕，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碗筷，就感到胸中闷的很，脑子里异样地昏，并嗡嗡地响，他预感不妙，要发生不好，也接着这时，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倒在了地板上。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强有力的求生本能，以及放心不下妻儿，使他挣扎着摸出了手机，给同事打了个电话，幸亏同事匆忙赶到，把他送到医院急救，才算把命保住了。
经过检查，丽质得的是胆结石，已结了很大了，不是一天两天能排完的，得在这医院接受治疗，慢慢排石。
这么，他就告别了办公室，和那些热闹的同时，住进了这四壁是雪白的，床，被子也是雪白的医院的病房里，承受孤独与寂寞。
人，也说的怪，当初好时，与同事在一块儿又说又笑，好不热闹，这下病了，除了了领导和几个同事象征性的来“慰问”了一下之外，再也没有人来过，人们忙人们的，自己的生病与他们无关。丽质的家在农村，父母不在了，唯一能相依为命的就是妻儿，当妻子带着儿子一路风尘奔进医院，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丽质的心才感到一丝的慰藉。听窗外的车鸣声，人的鼎沸声，与自己无关，可妻子和儿子的哭声，却那么强烈地震撼丽质的心，让他感动的想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心想：一切与自己无关，但在这世界上，有这两人操心着自己，为自己的生病而哭泣就够了。
二
当妻子了解到丈夫的发病的经过后，泪又象断了线的珠子，说：
“你一人在县里，没人照顾自己，自己又不晓得照顾好自己，多到医院检查，检查，人又不是钢做的，哪能不得病，看你强的不就进医院，多险哪！”
“没事，没事，这不好好的在治疗吗？”丽质安慰妻子说。
“我……我没有照顾好你，对不住你。”妻子的泪更多了。
“莫哭，莫哭，你一人在乡下，又是带娃儿，又上课，也够累的，操心的，我一点儿也没有照料到，你以后也要多照顾自己。”
孩子依在父亲的身边，定定地看着父亲和母亲。
单位上的人来送的那些水果，没一点儿感情地躺在那儿，反正也送来了， 不吃也白不吃，丽质在妻子平静下来后，让妻子把水果拿了给娃儿吃。妻子就去取了，洗了，先削了皮，给丈夫，再给娃儿，丽质说：
“你也吃吧！”
悲痛似已过去，都平静下来，要接受这现实。丽质得在这医院慢养病。
三
妻子一连忙了好多天，把丽质要换洗的衣服给洗的干干净净的，在病房丽给叠放好，并天天给丽质做想吃的送来，让他吃。
在妻子的照料下，丽质的心得到了安慰，医院也精心的给予治疗，丽质的病情，得到控制，并转入了一个漫长而不稳定的治疗期。
妻子由于工作缠身，不得不领了娃儿，又去上班了，临行一遍一遍嘱咐丈夫自己照料自己，有哪不舒服了就给医生说；想吃啥了，也给医护人员说，让带买一下，莫心疼钱。最后，就含着眼泪离开了。
妻子的眼泪，也把丽质的心搅得乱乱的，想：有妻子还是好，在这世上，也只有这妻子还最关心自己，体贴自己。只恨自己一直扑在工作上，对妻子关怀的太过于少，只盼自己赶快康复了出院，好好的关爱妻子。
四
漫长的治疗期，呆在病房里，听着窗外的人声，车声，丽质感到无比的孤独了，除了妻子每天定时的一个电话，问长问短外，就他一人陪伴着这空空的，洁白的病房。
闷的慌了，丽质就在病床上坐起，透过那大大的玻璃窗，看天，天蓝的那么可，太阳那么明媚，山，也在阳光下，绿的温柔而可爱。楼底下的人声车声依旧。丽质不知人们忙什么，与自己无关。
呆呆的看的久了，丽质好象从来没有见过天蓝的这么好，阳光这么暖。
医生和护理有时进来，劝他不要这么坐，对病的治疗不利，让他躺着。
丽质听了医生的劝告，也就躺着，可心里就闷的慌。
丽质爱看书，也写了写诗歌和散文发表了。可从那乡下调入城里，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似不属于自己，自己的身子，也不属于自己，时时被领导指挥，看领导的脸色行事，渐渐的，在那有主有次，有板有条的生活中，心中的那份诗的意境，被打磨去，在会场上，酒桌上，和一些客套，礼节中，把日子就一点点地消磨去。丽质变的不再写诗，也不再爱看书，倒会写写劳动喜欢的文章，看些那似乎千篇一律的文章，和领导那张脸。丽质也梦想着在这之中，能寻求到梦。但却不想就这么的病了。
领导和同事们，都很忙，在他们扮演的角色上忙自己的。自己这么多年忙的一切，于自己的病体来说，似已成了空。自己成了被遗忘的角落里的人了，似谁也不曾再想到自己。
想到这些生活，而此时在病房里，可以不这么生活，可以象在乡下一样的生活。丽质看书，看的很专注，偶尔来了激情和冲动，就找了笔和纸来写一些东西，来抒发感情。累了，就放下书看天，看山，丽质觉得仿佛找到了在乡下的日子，找回了那份悠闲，和属于自己的生活。
丽质不想病，但想到病好了以后，又得回到这冰冷的工作和生活中，此时的丽质，倒也真想长久地病下去，一天看看书，看看天，看看山。
于是，在妻子关切地一次又一次打电话来问时，丽质就对她说：
“在看，病快好了，快好了。”
2003年4月10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