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过N多大山,唯峨眉山体验独特。
爬山是去峨眉的第二天。一大早,酒店门前集合。惊讶地发现:y着了一身冬装,在一派盎然的春意里现出一缕不协调。
“穿这么多啊!”
“山上冷。”
“有那么严重?”
“你看看其他人嘛。”
这才注意到,还有穿的比y更隆重的。羽绒服、厚皮衣、长袍马褂的,应有尽有。整个一瑟缩的冬日。立刻觉得自己有点特例了,不太自在。好不容易发现还有吴大叔,没换装,身上的西服还是昨天特地退下毛衣后的产物。
嘿嘿!总有那么一些不研究世事的家伙。
与吴大叔约定:充分考虑到可能出现的各种艰难和困境,过不去的坎若真来了,一定肩并肩、手挽手,誓将爬山进行到底。
观光车一口气将人带到了雷洞坪,知道想象中的艰辛已被减少大半。下车,验明正身后,被一些出租冬装的小贩绊住了。
防寒的:有羽绒大衣,红、黑大块拼接,比起周围的景色,颜色有些耀眼,码子大的能装下任何人——不论胖瘦高矮;还有棉鞋、手套、棉帽等;防滑的:草鞋、铁钩等。
在我看来,全部装备起来,爬珠峰都有余了。也许是先前的坚定起了作用,决定什么都不买,也不租。哪知刚一迈步,脚下就开始打转转,这才发现前面的坡坡坎坎都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着。只觉阵阵寒意,头上、身上、脚下,乱串。
羽绒服、草鞋,一一上身。y在原本就厚实的冬衣外面又罩了件羽绒装,不过意,干脆手套也戴上了。吴大叔在我们的游说下,勉强在他笔挺的西装外添上了那红黑相间的羽绒大衣。
就这样,有冰、有雪的山道上又多了一道红一块、黑一块的人景。
猴子不少,也很乖,除了上串下跳,就是陪着人照相,也不忘了和自己的小宝贝厮磨一番。
一抹的峻岭,高是高,却是灰暗。树也很多,基本光秃,新芽未出,原有的叶子也未见舒展,苍郁、阴冷里透出些潮重。
无法相信这就是名扬天下的峨眉天下秀。倒是那大团的冰和雪,和着不知是黑还是褐色的片片污泥和污水。
不知过了多久,不正常来了。大团的雾,铺天盖地,弥漫翻卷着,像个斗篷样裹住了全身,空气愈发湿重、冷凝。
裹在那个红一块、黑一块的厚羽绒里,感觉我就像瑟缩在贝壳里的乌龟,试着伸出脑袋:原本粗褐的树木只留下了些许树梢,隐隐地浮动,远处的崇山消逝了。
身边湿漉漉、头发还在滴水的人让你尚有些真实感,却又时刻提醒着你:不知峨眉真面目,只缘身在云雾中。该死!我在心里诅咒了一句,而后竟有同样的话明朗朗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雾,轻轻地……重重地……压在身上。有点像是在一混沌未开的水中潜泳,看不到前面的世界,也窥不见脚下的景秀风光,倚栏哦吟都不知路在何方。
这弥天的大雾!实在想不出是出自哪里,不请自来,就像呼啸的暴风雪。
整个的行程里,人始终被悬浮在雾层里,既感空寂漠然,又有点“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那种回文联的味道。首尾交融,混沌一片。同行的人说是山下的雨变的,回家翻地理书说是围绕高地的云。
准备好的观景望景,只好变成了摸景听景,可能还有想景。反正我是想了。
最壮丽的时刻是在我们魂头都没有摸到的时候撞到的。只听见有人说金顶到了。
十米开外,没看见。
y拽着我一直向前,仅几步,果然在浓厚的迷雾中隐隐绰绰看见一金塔。塔上是金象,骑在象背上的普贤如一棵长相端正的大树,浸泡在浓烟样的水雾里,若隐若现。面相清和,于湿润里透出些许清幽和淡远。“身是菩提树,心若明镜台”的透亮竟倏然而至。
见有人转塔、祈祷,也就随着人流进殿里,叩头,捐功德。那一刻,自然无限,宇宙无限,浑然融化,合体为一的感觉十分强烈。
事毕,在y的引导下,听遍了在这个神圣之地应该观到的所有景观,能摸的也摸了,最后到了舍身崖。
既然是可以满足舍身的地方,就应该有陡峭的崖壁和面对的万丈深渊。但那天,大雾帮了我们的忙,信步登踏,毫无险峻之感,心里想的是俺在灰茫茫的云层里,仙人也。即使做好了舍身的准备,我想在那样的日子里也该放下了。
包括y在内的所有人都颇感遗憾。云海看不到,日出、佛光没戏,跃在天界之上的感觉也无缘享受。y不停地教导我:一定要重新择个日子,最好是夏天,住在金顶,单等妖风吹来,云开雾散,才不虚此行。
本该用眼睛的,却变成了用手、用耳。这样的替代,总让人无法满意。但这样的不满意,我却觉得,水雾弥漫和中国画中的水墨渲染是不有那么点相似呢?什么都没有看到,是不是意味着什么都不用看?
面对空寂,我想,其实就是“悟”的化境。
相信这个金顶,当年在选址修建的时候,一定也像敦煌石窟乐樽和尚看到的那样,万道金光。但那滕燃的金光却不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有幸看到的。比如你心中有尘,比如你没有诵念咒语真言。
今天的水雾,搅合着空气,水分,灰尘,……晕染了山光水色也晕染了我们自己。心里有尘,它也有尘。没有皓月洗心,就不要妄想清风拂尘。今天,峨眉仙人的初衷也许就是让我们抱兴而来,扫兴而归。影子一样的我们,穿过去,再回来。
在一个什么都混沌的世界里,就应该记住“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或者念念咒语。
回去好好念咒语吧!悠然,随心,随性,随缘,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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