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当年死属镂,到头忠义竟何如。
眼悬城郭空怀旧,魂寄江涛尚贾余。
向使君王从谏诤,未应宫阙便丘墟。
唯应教是鸱夷子,万里扁舟计不疎。
此诗名《读伍子胥史事》,道的是吴王夫差不信,盛伍子胥鸱夷浮江一事。盖伍子胥其行虽戾,亦不失于忠也,只恨那夫差偏听谗言,枉错杀之,为后世搏髀。今作别传,明诸君以其忠义,更戒之戾也。
话表楚平王之际,有一人,姓伍名奢,楚国椒邑人。父曰伍举,以直谏事楚庄王,有显,家闻名。奢时傅太子建,为太傅,而费无忌为少傅。
是夜,太子与费无忌燕饮。半酣,太子遂叫了班佳丽艳舞适兴。见好一场妙舞:
睆华玉袂笼芳颊,翩眇袆衣影粉霞。翠翘青丝缠绿水,翕灵彩躧盛莲佳。柳儿腰,娟娟冉冉。红楼堪羡,惹星前花绽。暖柔荑、欲惊还颤。争顾《云门》《咸池》舞,今宵独许群芳谱。
就中领头的乃汤姬,最为太子恩私。这费无忌倒吃蒙了头脑,难禁一阵娇音贯耳,香姿乱目,竟乜乜些些的与汤姬引逗起来。太子觉在眼里,好是不悦,一拊手,撤了舞去。那费无忌嘴先一哈,却又把话吞下,若有所失。太子道:“今夜与子饮乐无比,争奈良辰易逝,唯冀邀来日耳。”费无忌心念念汤姬,只面上遮掩,答辞了太子,遂之府上。
此去数月,费无忌钩间觅缝的求通汤姬,端给他俩搭连了上。俗云:“富难瞒,丑难遮。”那汤姬有个丫鬟,叫秋云,向时冲撞了汤姬,挨得折罚,常耿于怀。一回,汤姬与无忌私会,恰遭秋云觑在眼里,她只道旧恨终偿,于是备细与太子说了。太子听闻,先是不信,又差人做眼,果证。直把太子气得火星乱冒。
汤姬闻知事漏,大骇,旋请罪太子,俱推让于无忌。太子见她扑梭梭两眼滴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光景,霎时不忍,竟信了去,就要杀无忌。无忌吓落了胆,亟寻伍奢索救,径言为汤姬所害。
伍奢遂谏太子道:“诗曰:‘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君不闻鲍牵之死乎?且无忌,君之少傅也,杀之不仁;毋告楚王而刑,是为不义。请逐汤姬。”太子见伍奢如此说话,再不好发作。数日,太子乃逐汤姬,贱无忌,无忌遂有怨望。正是:君子不念旧时恶,小人偏记眼前仇。
不觉春去秋来,太子长成,平王使无忌为太子娶妇于秦。平王此人,素贪美色。无忌遂生一计,驰归报平王,佯戚道:“太子祸不久矣。”平王怪道:“何谓?”无忌道:“臣观秦女美甚,太子血气未定,恐耽,德未必之驭也。诗曰:‘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秦若闻之,将耻恨于王也。”平王问道:“然则奈何?”
无忌道:“诚以大王颢德,可自娶,而更为太子娶妇。”平王恐天下议己,嘿然,无忌暗中流盻平王颜色,更道:“臣闻‘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也。今大王自取秦女,不独厚秦,亦章德匹,尚无过此。”平王本自心痒,闻言,再不疑,遂自娶秦女。伍奢知晓,往谏,奈何无忌业阴结嬖党,平王不听。
无忌既以秦女自媚于平王,太子多有怨怅。无忌恐一旦平王百年,太子立而杀己,索性把心一撇,将机就机的谗害太子。却又怕伍奢缠帐,便潜人于国中营善,明乃伍奢所为,使百姓亲附。平王偶得风色,遂恶伍奢。已而,太子益疏,平王使之戍守城父,备边兵不题。
话说伍奢有二子,长子伍尚,为人仁孝。次子伍员,字子胥,为人刚戾。两昆仲皆聪敏找绝,见父亲久为无忌所困,遂联袂献言,子胥道:“叵耐那厮临逼,偏遮上听。父亲盍阴求刺客,杀之而后快!”伍尚道:“此非君子语也。盖吾闻‘毋与君子斗名,毋与小人斗利’。无忌阳为我营名,父亲当谢病告老,灌园于鄙,以宽楚王意,非此祸速。”伍奢把话都听了,独许伍尚。
过不多久,伍奢方想诣阙,平王就遣人来召唤。伍奢欲籍此谢免,遂入见。岂料平王拿他考问。原来,无忌日夜言太子短于王道:“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无怨望,愿王少自备也。自太子居城父,恤将亲兵,外交诸侯,且欲入为乱矣。”
伍奢见此光景,晓得是无忌进谗,因道:“王独奈何以谗贼小臣疏骨肉之亲乎?”无忌这厮闻言,打迸跳形状,指视道:“王今不制,其事成矣。王且见禽!”平王魇头脑,被无忌一激,顷刻怒了,遂叫人把伍奢囚将了去,又使城父司马奋扬往杀太子。好在这奋扬是个义士,了然忠奸,先使人告太子:“太子急去,不然将诛。”太子建骤闻此事,唬得战呵呵的,草草拾掇,望宋国而逃。
无忌一忖伍氏尚遗二子,恐仇己,就又言于平王道:“伍奢有二子,皆贤,不诛且为楚忧。可以其父质而召之,不然且为楚患。”平王遂使人谓伍奢道:“能致汝二子则生,不能则死。”伍奢哀道:“尚为人仁,呼必来。员为人刚戾忍卼,能成大事,彼见来之并禽,其势必不来。”平王不听,使人召伍氏二子,道:“来,吾生汝父;不来,其命难保!”两昆仲知此事,大惊。
正是:福不多时,祸由人生。毕竟不知二子是否前往救父。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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