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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床上翻看《洛神赋》,小虫突然凑过来,一幅华美的长卷,被他东摸摸西摸摸,立刻失去了形状。
“虫虫,你看,这就是女娲,她是中国最伟大的女神,创造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呢。”
虫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问,“妈妈,女娲吃青蛙吗?
我之前一直怀疑,《洛神赋》这样的书真的适合孩子吗?原来,小孩自有他们的方式进入中国的神话世界。
《洛神赋》的创作者叶露盈说,她小时候读盘古开天辟地,身体幻化为大地,会有一种微微的惊怖之感。因为如此具体,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可以想像那种变化的,眼睛变成日月,头发变成河川,身体变成大地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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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她在挪威留学,很被北欧神话所吸引。北欧神话有着一种宿命式的悲剧气质。希腊罗马的神是永恒的,但北欧的神会死,诸神的黄昏就是诸神的末日,而且避无可避。但就像他们的天气一样,经历了极寒、极夜之后,凛冬终归会结束,一切又会重新焕发新生。
她想,中国的神也会死。连女娲、盘古那样的创世神灵都会死。我们的神话里那么多人神相恋的故事,大概与我们的神身上这点凡人的特质多少有点关系。既然同是有限的存在,就有了亲近的可能性。
叶露盈说,在画《洛神赋》时,她阅读了很多古籍,包括《山海经》、《抱朴子》、《庄子》,作为神怪们地理和形象上的考证,其中不少神灵我都闻所未闻,比如屏翳、弇兹、延维、风伯,更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神奇的本事。
在《洛神赋》里,她并没有刻意构建一个奥林匹斯山或者阿斯加德那样的神域世界。但是,洛神离开前,众神降临到洛水边相迎,那一瞬间的神光乍现,足以令凡人目眩神迷,呼吸不畅。
《洛神赋》中说,“尔乃众灵杂沓,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
你可以想像,突然之间,天黑下来,各方的神灵蜂拥而至。从画面上看,整个世界仿佛被灌进了一阵大风,山崩地裂,风起云涌。有人在黑夜里睁开眼睛,是不动明王。“眯着眼睛看,如果忽略明王的脸的造型,他的整个身体就是天空。”
众神为何会来?是洛神的神力召来?还是之前就约好的聚会?就只能各凭想像了。
无论如何,这就是中国古人想像神的世界,华美中带一点压抑,神秘中带一点恐怖,空灵中带一点幻灭。
只不过,叶露盈植入了一些纯粹属于她个人的想像,比如荷花怪、长嘴巴的脚趾、水母的凤辇;张牙舞爪,会发电、通天地的螃蟹;刚刚孵化出来的小海龟会发光,游来游去,如海底的星光点点。为那个令人微觉惊怖的神灵之域添加一点活泼、灵动之感,一个她心目中的“万物有灵”的世界。
另外一处大的改动在于,读《洛神赋》,你会觉得作者似乎永远都是在远远的看着洛神,但在叶露盈的笔下,一直是洛神带着作者在游历太虚幻境。他们站在山顶看诸神的到来,他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他们的披风在大风鼓荡之下高高飞扬。
怎么给孩子讲《洛神赋》中的爱情呢?一个男人在洛水边遇到了一个女神,爱慕她的美丽,于是借水波传情,他们两情相悦,却终究不能在一起,因为一个是人,一个是神?我们如何,或者说,我们应该让他们理解,有一些历史不可以被抽离,有一些秩序不可能被逾越?有一些理想不可能实现吗?
曾经一个心理学家问一群孩子,什么是爱情?
她得到的答案是这样的:
特别(3岁)
心(3岁)
糖果与水果,因为是甜的(4岁)
当米亚(我的小狗)亲吻我的时候(5岁)
我爸爸(5岁)
拥抱(3岁)
气球(3岁)
一切美好的事物(5岁)
互相帮助(4岁)
美好的感觉,分享(5岁)
你不想让她走……你不忽视她(5岁)
可见,随着年龄的增长,生命经验的积累,孩子对于爱的定义渐渐的从对具象的物的感知(糖果、小狗),转化成某种基于情感、记忆、态度的抽象概念,比如一种亲吻的感觉,不想分离的心情。然后,才渐渐到青春期的萌动,第一次耳红心跳,第一次伤心,第一次问情为何物……
叶露盈说,曹植初见洛神时的情景,在她的想像里,应该是一位“正在浅水中嬉戏的神异少女”。
《洛神赋》中,曹植第一次描绘洛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曹植观察洛神的目光很迂回,他用了很多比喻和类比,区区绕绕的在说她的美,但真正描写眼睛、眉毛、嘴巴、头发的,却只是寥寥几句。但作为绘画者,我必须‘直击’她。我必须做一个很具体化,很视觉化的呈现。所以,很大程度上,我是抛开了他的比喻、比拟,完全用我自己对这个女性的直观感受来画的。我不得不说,这是我的版本的洛神,是一种比较自我的想像和理解。”
“水中的少女应该穿不了复杂雍容的汉服,所以,我让她半裸着身体,背上幻化出鱼尾的披风。”
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以敦煌的飞天,描绘惊鸿的飞行之姿,以少女长发在水中的飘摇,来形容游龙的柔美之态,强调的是一种真实的飞和游的状态。
至于“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她并没有为洛神披上长长的绫罗飘带,或者佩戴华贵的首饰明珰,而是代之以随着身体动静不断变换的水波。她也没有鞋子,而是踩着水波行走。
这样,远远一看,在阳光的折射之下,她周身充满魔力的波光比任何华丽的服饰更璀璨。至于河蚌幻化出小仙子,手持长长的珍珠链子在洛神周身飞舞,则完全是少女式的臆想了。
叶露盈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公主的故事。洛神就是一个海底的小公主。”
其实,在《洛神赋》之前,关于女神的故事也有不少。屈原的《九歌》中,湘水之女神湘夫人苦候湘君,最终也没有等到。在宋玉的《神女赋》里,楚王梦神女,则基本是一场艳遇。但曹植梦洛神,却不是追求片刻的肉体欢愉,而更像是渴望一种长久的灵魂之爱。两情相悦,却不能相守,一波三折,终究以悲剧收场,读来也更令人怅惘(曹植的文字意象音律如此之美,其实完全可以用原文读给孩子听。)
在中国古代诗赋史上,很少有作品能像《洛神赋》那样对画家产生如此巨大的诱惑力。自晋明帝司马昭的《洛神赋图》后,顾恺之、陆探微、董源、李公麟、赵孟頫、倪瓒、管道升、卫九鼎、唐寅、文徵明、仇英、丁云鹏、丁观鹏等历代名家都有此赋的图绘作品。
“无论对曹植,还是对后世画《洛神赋》的画家而言,洛神都代表一种很杂糅的理想。对曹植来说,洛神不仅是爱情的理想,还是他的政治理想、人生理想。对画家来说,洛神也不仅是爱情理想,洛神的美中就有画家的艺术理想。”
但除此之外,恐怕只有叶露盈以一个现代年轻女性的好奇心,试图理解这场爱情悲剧的发生、递进与终结。
在她的笔下,曹植与洛神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当时作者自京城返回番地,内心充满了无可倾诉的哀伤与苦闷。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制造美的理想,正是因为自身的匮乏。曹植初见洛神,她的美有多么纯粹天然,她的太虚幻境有多么奇幻绚烂,就映衬他的现实多么晦涩沉郁。
从他对洛神的一见钟情,
到一瞬间的犹疑与误解,造成不可弥补的嫌隙;
到他们彼此之间靠的最近的一个瞬间。“这里就像一对交叉线,交叉之后,再往前只能分开了。”
“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应该发生了点什么,”叶露盈说,“否则怎么可能‘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既然你能感觉到对方在吐气,说明应该离得很近。”
到最后的分离,看似平静无波,却是全书情感力量最为强烈的一个画面。
“这是太虚幻境关闭的一刹那,所有的鱼都随着它往前走了,只留下两个背影。我对这里表现的纵深感和光的感觉还是很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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