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人事科转到内勤后,曾燎闲散很多,便办了一家健身会所的会员卡,主要做两项运动,瑜伽和自由搏击。
她跟了老秦十五年,终于离婚了,她决定要把过去丢失的好时光找回来。首先她希望自己变得年轻。
会所里练习自由搏击的有二十多个男性,女人却只有她一个,教练要求两个人搭配着练习,曾燎扫看一眼,指着那个正在低头摁手机的男人说:“就他吧。”
他叫孙嘉,年轻的男人,有双和韩国明星权相佑一样的眼睛,他略带吃惊,有些抱歉的说:“可是,我还有一周课程就结束了········”
曾燎向前探探身,淡淡说:“不还有一周吗!”
剩下的几天,孙嘉每天都准时报到。有次曾燎在电梯遇到他,他走在前面正在打电话,好像在推一个应酬,他在银行工作,每天请客吃饭的很多,经常一周才来一次,她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这感觉很奇妙,让她获得自信,还有一种小小的暧昧。
那天,曾燎重重一拳过去,被孙嘉很轻巧的抓住,并顺势一带,她哎哟一声附到他身上,空气中有一种旁人不易察觉的暗涌,轻轻流淌,他说,防身为主就好,女孩子嘛,练那么强横干吗。
女孩子,她低头吃吃的笑,同时也略略掩饰住了眼睛一笑就会浮起的细纹。
二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去会所楼下吃了个饭,聊了聊空气污染和城市房价,他好奇她名字的含义,她淡淡地解释说,曾经燎原。
他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之所以续停健身卡是因为在过两个月,他要调职到一个县分理处锻炼一年半载,之后再调回可能就会升任。
相貌英俊,年轻有为,思维敏捷,谦和礼貌,这种男人,简直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三十一岁的曾燎更欣赏男人在工作上的成就感,她用小勺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没有隐瞒自己离婚的状况,她也并不觉得自卑,只是内心略略涌动一些小小的遗憾。
孙嘉好像并不诧异她的离异状况,也没有过多评说,只是说,女人经过婚姻的锤炼,应该更懂得生活,更有魅力。
曾燎淡淡笑了,她想到一句叶芝的诗: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是真情,唯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回到家开灯看到老秦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故意表现出慌张说,你怎么来了,会引起别人注意和怀疑的。
老秦揉揉眼睛,满不在乎的说,谁会注意一个即将退位的人,在路上碰见了还恨不得假装没看见。“
离婚后,曾燎只分到一套房子,她卖了不到一百万,现在住的房子很小,是租的,在商业区的繁华地带,租金不菲。
大一那年,父亲因为下岗纠纷被派出所拘留,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闯到了老秦的办公室,当时他是一个政府部门的处级干部。她红着脸向他说明事情经过,当天晚上父亲便回家了。
后来,他打电话约她出来,很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渴望和想法。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老秦有的是手段,父亲的工作,她班级的奖学金等等之类,软硬兼施,她最终懦弱的败倒。
她做老秦的情人十三年,在他正牌妻子病逝后,终于转正了。她流产过三次,没有孩子,老秦有个女儿只比她小八岁,也快结婚了。
三
半年前,因为省里来人查一起贪污受贿案件,老秦也牵扯进去,那时候,老秦就跟她办理了离婚手续,他说为了避免她受到牵连。
老秦已经申请了下调,他说,如果避过这次风头,他会立刻跟她复婚。他拍拍她的脸颊,很亲昵的让她别担心,而后顺势过来搂抱她,并向床上拖去。
如果是以往,她会顺从,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无比的厌恶,老秦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下耷的眼袋,身上散发着中老年男人颓败的气息,在眼前鼻息中无限放大,她用力推开他,用最近学到的搏击技巧。
老秦差点被推倒,他有些恼怒,她赶紧适时问,你的事情怎么样,调查组走了吗,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引起别人怀疑,你早点回去吧。她并不想得罪他。调查组是老秦的软肋,他立时泄气,悻悻的离开了。
孙嘉不来健身会所了,曾燎去的也少了,偶尔去也只是练练瑜伽,自由搏击,算了吧,她压根从来都没有兴趣过。
不过他们的联系并没有少,有天晚上在一起吃饭后,孙嘉说陪她对练,她便邀请他去了家里。对练只是个昭然若揭的借口,两个人都明白。
一进门,他便从背后抱住她,年轻男人健硕的身体,和带着荷尔蒙气息的喘息,无一不是极致的诱惑,她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沙发垫子下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冈本,她竭力压制自己的呼吸,却依然听到胸口发出潮水般激烈的声音。
激情过后,孙嘉疲惫睡去,她附身看他,内心升腾起温柔的甜蜜,那一刻与世隔绝,花好月圆,温存拥抱,盛大美好。
一段时间后,她在一次非常融洽的身体欢宴过后的早上,很哀怨的说起一个闺蜜即将被离婚,却不知道男方私藏了多少家产,半带玩笑的要求孙嘉给查查男方的账户。孙嘉有些犹豫,这毕竟是有违职业操守,最后还是败给了她娇嗔的眼神。
两小时后,孙嘉打电话告诉她,那个人的名下有将近上亿的资金流动,最近账户上刚转来八百多万。
她唏嘘感叹一番,大肆痛斥男人负心薄情寡义,说到激愤处,强烈要求孙嘉最近几天给那个账户的绑定手机,发一些注意密码安全,账户可能被转账的警告短信,吓唬他一番。他不忍拂意,爽快的答应了。
那个身份证是老秦一个远方亲戚的,一直被老秦秘密使用着。
四
她找了个时间,把老秦约过来吃饭,中途故意讲了一则网上新闻,某账户由于设防不当一夜之间被毫无痕迹卷走上千万。
老秦的脸瞬间就变了,他有些心神不定,曾燎借口下楼买饮料,她知道自己出去后,他一定会去阳台打电话,查询自己的账户信息,那里信号好。
那里有一个新装的摄像头,老秦按密码的手指都能放大的无比清晰。
在她最后一次怀孕时,老秦动了想娶她的念头,他眼睁睁看着发妻心脏病发作,没有及时施救。她知道真相后,无法再相信和容忍自己对他怀揣共度一生的感情,那个孩子是她自己吃药流掉的。
几年前,她就知道老秦在外地有产业,离婚前她无意中发现了老秦的签证和护照后,就开始着手策划一切。去健身会所原本只是学习瑜伽,孙嘉是无意中发现的棋子。
那段时间,每天晚上她都跟他在一起,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快乐,已经脱离了她最初的本意。
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他,可他跟她提到一起去他调职的地方,她选择了沉默。
情深不寿,无欲则刚。
如果时光倒退十年,或者五年,她还是一个对生活饱含热情,对爱情充满信仰的姑娘,她会选择跟他去,勇敢的尝试和追逐自己内心渴望的爱情,
她在青春年少时没有机会恋爱,对爱情的渴望和匮缺,成了心灵无法弥补的暗殇。现实太多功利羁绊,如果孙嘉知道真相,她不确定能有幸福结局。
跟老秦结婚前,她就拿出全部积蓄和嫁到外地的表姐合开了间餐馆,相比而言,她更愿意相信工作和金钱带给女人的安全感,
那天早上,孙嘉离开后,她立刻订了一张机票,迅速退掉房子,在网上银行把老秦账户的八百多万全部转走。这点钱对于准备移民新西兰的老秦来说,不值得费尽力去追查源头,就算知道了也无暇追究。
一切没有如果,时间永远在前进,她对生活依然饱含热情,只是独独对爱情,丧失了内心。
因为趋利避害的本性,很多人最终和美好的初衷背道而驰。却亦是无可奈何,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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