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一书,写了不少和尚。如生铁佛崔道成,宝光和尚邓元觉,大相国寺的智清长老,犯了色戒的裴如海,其中佛学修养境界最高的还要算智真长老。
智真长老是鲁智深的师傅。书中说他是故宋时的一位活佛,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曾经为鲁智深、宋江预测前程,都很准确。
这说明他确有佛法修为,不是浪得虚名,和公孙胜的师傅罗真人有一拼。
所不同的是,罗真人有点故闹玄虚,而智真长老则平易近人。
智真长老是位阅世极深的高僧,对于众生有着极深的悲悯之情。
赵员外带着鲁达上山,智真长老对赵员外说是:“施主远出不易。”
五台山宋江参禅,智真长老对鲁智深说:“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
“不易”两个字没有对世态人情的深切体验,还真说不出来。
一部《水浒传》,最初如火如荼的英雄聚义,最终死得七零八落,蕴含着多少无可奈何的人生不易。
远出不易行道难,大宋的路上到处是劫道的好汉,旅店里的蒙汗药和人肉包子防不胜防。
为官不易,犯了错误的杨志挑了一担金银,到东京谋求东山再起,结果沦为阶下囚。林冲盖世武功,只因老婆被衙内看上,差点死在小公安董超、薛霸手里。
为民也不易,武大因为老婆漂亮被害死,江州老百姓因为看热闹被李逵砍瓜切菜一样砍了。
为富也不易,祝家庄、曾头市因为粮草充足被梁山好汉灭了。
在智真长老看来,鲁智深杀人放火不易,宋公明终年征战也是空,人生之命运可悲可叹。
“杀人放火不易”一语值得品味,有同情、讥讽、无奈甚至赞叹,难怪鲁智深听了默默无言。
鲁智深是《水浒传》中最具光辉的好汉,为了救金翠莲,他军官做不成了,为了救林冲,他和尚做不成,始终以拳头和禅杖在争取人世间的公平。
智真长老“不易”两个字,是对鲁智深最高的理解和褒扬。鲁智深的沉默,则是一种觉悟。
正如当初六祖慧能点拨慧明,慧明说了一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智真长老寥寥数言,暗藏玄机,包含着对人生悲苦的深切同情和不得已,令鲁智深悲欣交集。
智真长老给宋江的偈言是:“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堪嗟石火光中,翻了几个筋斗。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芸芸众生,不过是污浊恶世中苦苦中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从智真长老身上,我们从中看到高僧的慧眼和慈悲心。
鲁达因为拳打镇关西,成为通缉犯,进寺为僧,智真明知他是杀人犯,依然对他优礼殊厚,连法名也亲替他取为“智深”,用的是师兄弟排行。
智深两次酗酒闹事,破坏佛门清规,智真皆能因势利导,甚至说:“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僧乎?”待智深情绪平静下来,再来做思想政治工作。
鲁智深第一次大闹佛寺后,智真长老一面严斥智深,一面“留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长老在坚持佛门清规的原则性的同时,显示出爱护和敬重落难英雄、用诚心感化刚直之士的教育手法的灵活性,显现了高僧的仁厚心地和博大胸怀。
不管任何时候,智真长老都对鲁智深信心满满,预言鲁智深将来“正果非凡”,正是师傅的提携引领,让鲁智深成为乱世之中正义的化身,如活佛一样造福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