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能留下完整姓名甚至字、号的女性很少,就算出身王公贵戚之家,也不例外,而能青史留名的,大多有不凡的人生。我们上两篇说到的《胡笳十八拍》(万里浮云阴且晴 | 唐代琴人董庭兰(下)),传说其作者是蔡琰(yǎn),蔡琰就是这么一个不凡的女性。
蔡琰字文姬(原字昭姬,晋时避司马昭讳,改字文姬),是今天河南杞县人。关于她的生平,留下的历史记载很少。曾有一篇传记《蔡琰别传》,也亡佚了,只有零散的语句被《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引用而留存。剩下比较完整但很简略的一段记载,见于《后汉书·列女传》中的《董祀妻传》,这还不是以她自己的名字冠名,而是以她最后所嫁的丈夫董祀冠名的传记。
不过就是这么简略的记载,也能看出蔡琰坎坷的人生经历。蔡琰的父亲是东汉大文学家、大琴家蔡邕(yōng),蔡氏是东汉的名门望族,家传学问。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后汉书·列女传》说她“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博学多才,能言善辩,在音乐上很有造诣,她大约六岁就已跟父亲接触古琴了)。
可是这样一个有才华的女性,却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她经历了出嫁、被掳、被赎、再嫁,都由他人安排。她少年时嫁给了一个叫卫仲道的人,这人很早就死了,因为他们还没孩子,蔡琰就回到了娘家。
东汉末年政治腐败、国家衰颓,北方胡人趁机侵略汉地。蔡琰被俘虏,被迫嫁给南匈奴左贤王。她在匈奴十二年,生了两个儿子。曹操与蔡邕是老朋友,听说蔡邕死了,没有儿子继承家业,于是派使者拿黄金玉器去匈奴赎回蔡琰。蔡琰回到汉朝,曹操将她嫁给老乡董祀。
后来董祀犯法,被判死刑。蔡琰去向曹操求情。当时曹操正与属下和宾客们坐在堂上,蔡琰蓬头垢面、光脚上堂,为丈夫叩头请罪。她为丈夫的申辩很有道理,曹操却说判决书已经下发了。蔡琰最终说服曹操派快马追回了判决书,宽恕了董祀。
当时天寒,曹操佩服蔡琰的行为,赐给她头巾、鞋袜。曹操因此与蔡琰闲聊,说起传闻蔡家有很多典籍,问她能否记起这些书籍。蔡琰说当年父亲送给自己四千多卷书,但经过战乱中的颠沛流离,这些书大多丢失了。蔡琰只能背诵其中的四百多篇了。
当时还没有大规模的雕版印刷,书籍的流传靠手抄,这使得书籍的保存很困难。即便像曹操这样的人物,书籍对他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于是曹操打算派十个人把蔡琰能背诵的文章记录下来。
蔡琰却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了曹操派人记录,自己要了纸笔,一一默写下来,工整无误。由此可见,即便在战争离乱之中,蔡琰的学问都没有荒废。可惜古代书籍流传很艰难,一个女性的作品更难保存。
在《隋书·经籍志》里记载有《蔡文姬集》一卷,这是她的文学作品集,但是这一卷书早已亡佚了。到今天标明是蔡琰作品的只有《后汉书·董祀妻传》里记录的两首诗,一首五言《悲愤诗》(五个字一句,称为“五言”,是古体长诗),一首骚体《悲愤诗》(骚体,指模仿楚辞《离骚》这种诗歌形式的诗)。还有宋代郭茂倩《乐府诗集》载有琴曲歌辞《胡笳十八拍》,题蔡琰作。
今天题为蔡琰的作品,只有以上三首了。而且从宋代开始,不断有学者质疑这三首诗作不是蔡琰的创作。宋代苏轼最早对五言《悲愤诗》的真伪提出疑问,引发了后来学者的讨论,迄今认为这首是比较可靠的蔡琰诗。今天学者对骚体《悲愤诗》的真伪还有争议。而宋人开始对蔡琰作《胡笳十八拍》质疑,越到后来质疑的人越多,现代学者有认为这是唐人刘商创作,有认为是董庭兰创作。
老汪认为,《后汉书》作为比较权威的正史,其中记载的属于传记主人公的作品,是比较可靠的。《后汉书》记载的蔡琰所作两首《悲愤诗》,自述了她在匈奴和归汉的人生经历,令人读之感慨。而《胡笳十八拍》是琴歌歌辞,又有传世的琴曲,在历史上也与蔡琰关系甚深。下篇我们就读一读她的诗作,看看她与那个时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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