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本是一个风流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却满足不了他别出心裁的生活创意。徽宗那时代,东京汴梁号称繁荣,秦楼楚馆,偎红依翠的地方比如今“脚都”长沙城的夜总会还要多,这里积中了全国各地的美女,陕西米脂的丰满,汉中的端庄、楚地的窈窕、越地的秀丽、郑卫的风骚、齐鲁的大方,各尽其态,各显其容。因此,达官贵人,富商大贾、游子学士、骚客文人,无不在这里流连忘往,留下一段段让后世君子咀嚼的人间佳话。
徽宗年少时常在京城游玩,对这些花楼酒馆是轻车熟路。但他当上皇帝以后,受到宫廷礼仪的约束,行动很不自由,然而那颗不鞍的心如何按捺的住。一日,徽宗趁着夜色,身着平民服饰,带着一行小厮,前往京师名妓李师师家。谁知事有凑巧,京师税务局税务官,著名花花公子周邦彦比徽宗更早到一步,二人正在饮酒逍遥之际,忽有保安来报,当今圣上驾到。仓促中周邦彦先来不及回避,慌忙藏匿于绣花床榻之下。
徽宗一进门来,便从袖中掏出几颗橙子递给师师,说道:“这可是从江南最新进献来的上等水果,孤家都舍不得受用,先给师师尝鲜了。”说罢,二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直闹得热火朝天。周邦彦躲在床下,想着被徽宗坏了的事,心中又气又恨,却无处发泄。而徽宗与师师的笑语浪情,耳宾厮磨,却是声声入耳,直刺他滚热砰动的心,一时间他直觉得血流沸腾,欲火中烧,不能平静。那时,他真想从床底下冲将出去,一脚把徽宗踹下床,大吼一声:“你给我滚,老子比你先到!”
这周邦彦作为京师税务局的局长,平时在酒店吃惯了霸王餐,从来没有老板跟他计较银两多少,也算是京师体面的人物。如今却落得个躲在床下听爱声的下场,实在是让他羞愧难当,又怨又恨。然而,今天床上的情敌却是捏着他小命的皇帝,这人掌握着生死夺予的权利,这人可以让他死,也可以让他活,还可以让他不死不活,在这个人面前,他只能是彻底的阳痿,永远的举而不坚!尽管百般屈辱,万般无奈,也仍然只能静静地,屈辱地听着,然后,拼着老命按捺自己的情怀,不断地吞咽水口,去浇灭胸口的欲火与浑身的怒火。
周邦彦不愧是周邦彦,不愧是一个天才的音乐家和艺术家,在这种如火烧般煎烤的痛苦之中,他最终静下心来,好好细细地聆听起床上那淫声浪语。听着听着,他忽然却得皇帝也没有什么神圣的地方,在人性的欲求方面与凡夫俗子也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随着皇帝的神圣外衣一件件被剥离之后,他突然觉得在床底下听帝王的云雨之事,是一种无比的快乐,甚至是一种致上的乐趣。随着这一心理意念的转变,周邦彦脑海里竟突然腾起一股少有的创作激情!只有几秒的功夫,他就卧在龙床底下,口成一词《少年游》。词云: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这词记录了徽宗送给师师江南新贡橙子,然后两人在锦乡芙蓉帐里,相对调笙的情节,至于半夜,师师忽然发问,时侯不早了,官人今晚还回宫么?官人半推半就应道:哈哈,你看此时已是三更,灯火已熄,行人稀少,况且室外霜浓露重,泥深路滑,很不安全,还是住在你这里吧。这词十分含蓄,丝毫不带一点淫气,而把当时的过程如同实录般记录下来,环境是真实的,人物是真实的,当时的对话也是真实的。周公子真不愧词林老手啊。
一日,徽宗又幸师师。李师师因歌此词,徽宗一听,“纤手破新橙”,已是不悦,再听后面的对白,更是快事如在目前,于是很不高兴。他心里十二分清楚,那天与师师的温存一定有人知道,或者师师故意把细节告知外人。帝王素来是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怎么能把自己的闺中秘事,一一细致让人知道呢。徽宗立即高声问道:“这是什么鸟人的所品?”
李师师不敢回避,奏云:“不是别的什么鸟人,这是京城最牛B的周邦彦新作。”
周邦彦此时正担任京师税务局长,徽宗早有耳闻,也经常听到他的新词。徽宗回朝后,大怒,立马召开御前会议,并宣谕丞相蔡京云:“开封府税务局局长周邦彦,近年税务上交额度总是不能如期完成,为什么纪检部门不好好地检查追问呢?”
蔡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想,今天圣上是怎么了,咋一上朝就说这个事情呢。皇帝在上,又不敢直言。于是,奏云:“陛下息怒,微臣失察失察,容臣退朝后,让京师纪委调查核实,结果一定如实奏报陛下。”
散朝后,蔡京立即找来京师纪委官员,把徽宗旨意宣讲一通。纪委官员说:“情况并不如此啊,周邦彦局长上交的課額每年都有增羡,而且非常及时。”看来这周局长还是一个比较负责的好官,若以为官不作为而罢他的官,还不是一个好借口,可是皇帝有言,也只好免除他的职位。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谁叫你得罪了皇帝老爷呢?
蔡京云:“皇上的旨意已经非常明确,你就看着办吧。”
于是,蔡京上报徽宗,说查明事实,周局长贪赃汪法,职事废驰,建议罢除官职,逐出京师。徽宗很是高兴,总算少了个情敌,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快乐的神仙日子了。
过了几天,徽宗又去了李師師家,却找不到李師師,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她去送周局长大人了。徽宗正以邦彦去官离京为喜,谁知师师对周局长感情如此深厚,又很是不高兴。于是独自在师师房中,闷闷不乐,坐了两个时辰,约过半夜,师师终于回家。但见师师愁眉泪眼,金钗斜坠,云丝乱离,一身憔悴!
见此情形,徽宗大怒道:“半夜三更的,你到哪里去了?”
师师想,我师师又不是你徽宗给买断了,我的身子我作主,我到哪里去了你管的着吗。可是面对皇帝,她也不敢如此大胆。只得陪了笑脸,奏道:“臣妾万死,知周邦彦得罪,押出国门,我念他常来下榻我馆,给老板送了不少银子,所以聊饮一杯,以饯离别,并不知官家來。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徽宗一听,也不说其它,问道:“你们离别之时,他可曾有词相送?”
师师云:“临别时写有一首《兰陵王》詞。”
徽宗说:“唱一遍给我听听。”
李奏云:“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词为官家寿。”
师师唱道: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
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
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
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
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师师一弦一扣,有板有眼,更兼离别的伤感,直唱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
徽宗也是个性情中人,听罢此曲,竟也失声痛哭,感慨淋漓。此时此刻,哪里还记恨什么情敌!
曲罢,徽宗立马下诏追回周局长,官封大成乐正,后官至大乐乐府待制。
自古帝王,必有其能,自古帝王,亦必有其德。徽宗这鸟人,做皇帝做的国破家亡,但是做为音乐家、艺术家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当年,倘然徽宗执意做个词人,做个乐人,而不做一个政治家,或许会有一段光彩的人生,也或许还可以改变华夏的历史。
呜呼哀哉,一切都不可以改变,纵然是帝王之身也是江湖之人,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