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157年-214年),字公达,豫州颍川郡颍阴人(今河南省许昌市)。东汉末年及三国时期曹操帐下的重要谋士,历任黄门侍郎、汝南太守、军师、中军师、尚书令等职务。(荀彧与荀攸是叔侄关系。虽然荀攸比荀彧年长六岁,但论辈分,荀彧却是荀攸的堂叔)。
荀攸在通俗小说《三国演义》里是一个被极度弱化、极度简单化的人物,他仅仅作为曹操的谋士出场过几次,说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这使得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实际上,真实的荀攸是曹操帐下数一数二的谋士、甚至是首席谋士,其地位远胜郭嘉、贾诩等人物。
一、慧眼识人辨逃犯、临死不惧真丈夫
荀攸出身自东汉时期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颍川荀氏。他的父亲荀彝年轻时曾担任过州从事一类的官职,可惜荀彝英年早逝,年幼的荀攸只好生活在亲叔叔荀衢(与"渠"字同音)家里。
荀攸从小就智慧过人,很会察言观色。东汉建宁三年(170年),荀攸的祖父荀昙病逝,荀家正举行葬礼时,荀昙手下当年一个名叫张权的官吏主动来到荀家(荀昙曾做过广陵太守),请求为荀昙守墓。
在东汉时期,因为儒学盛行,尊奉"天、地、君、亲、师"的儒家理念深入人心,所以东汉时期十分盛行部下为长官、徒弟为师傅戴孝守墓的习俗。也正因为当时的东汉社会有此习俗,所以张权千里迢迢地赶赴荀家要为荀昙守墓这一行为并未引起荀家人的注意。
但是当时年仅十三岁的荀攸却看出了不对劲。他对叔父荀衢说:"这个人神色异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坏事,故意到我们荀家来躲避的!"荀衢趁着晚上外人较少的时候盘问张权,果然张权如实招供是因为他杀了人,现在正在外逃亡,想以为荀昙守墓的方式来躲避官府的搜查。年少的荀攸如此慧眼识人地看出张权的异常,从此人们都对荀攸另眼相待。
东汉中平六年(189年),大将军何进以外戚身份把持朝政,他征召海内名士齐聚京城为其出谋划策,荀攸亦在此列。时年三十二岁的荀攸抵达洛阳后,被朝廷任命为黄门侍郎。但是没过多久,大将军何进被宦官暗杀,袁绍、袁术兄弟以替何进报仇的名义血洗皇宫,一时间,东汉朝廷陷入分崩离析的边缘。
董卓在此时率领凉州铁骑进京勤王,很快就取代了何进的地位并得以把持朝政。董卓在京师洛阳倒行逆施,残害百姓,关东诸侯纷纷起兵反董。但可惜这些关东诸侯个个暗藏祸心,只想着抢夺地盘而并无铲除国贼之心。最终董卓火烧洛阳,退回长安,而关东诸侯暂时没有董卓这个共同的敌人后,很快就陷入了自相残杀、彼此兼并的地步。
东汉初平三年(192年),董卓迁都长安后继续骄奢淫逸,祸乱天下。时任黄门侍郎的荀攸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商议说:"董卓残暴无道,天下人都怨恨他,虽然他聚集了不少精兵,但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勇夫而已。我们应该刺杀他以谢百姓,然后借皇帝的诏令来号令天下,这才是像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霸王之举。"
但可惜荀攸等人谋划的刺杀董卓一事被事先察觉,而后董卓便将荀攸等一干人等全部逮捕入狱。何颙在狱中忧惧自杀,其他人也都惶恐不可终日,只有荀攸依旧安然自若,仿佛没事人一样(这倒不是说荀攸不怕死,而是说荀攸能够坦然地接受死亡)。所幸没过多久,董卓被吕布、王允等人设计刺杀了,而荀攸等人也因此得以免罪释放。
二、缓速进攻平张绣,水淹下邳擒吕布
东汉建安元年(196年),兖州牧曹操将汉献帝迎接至兖州许县,并在许县重建了东汉朝廷。当时的曹操求贤若渴,急需人才,于是他就给荀彧之侄荀攸写信说:"如今天下大乱,正是有才之士费心劳神的时候,而先生你却静观时局变化,这不是太保守了吗?"于是荀攸便追随荀彧来到了曹操帐下。
因为曹操赏识荀彧的缘故,所以他对荀攸也青睐有加。史载荀攸刚到曹操帐下就被任命为汝南太守,同时还授予荀攸入尚书台的资格。(东汉时期的尚书台乃国家决策之所,能够入尚书台说明可以参与朝政决策了)。另外,荀攸来到曹操帐下后,曹操还曾十分高兴地对荀彧和钟繇说:"公达(荀攸,字公达)不是平常之人,我能够和他一同商议国家大事,怎么还会忧虑得不到天下呢?"从此以后,荀攸成为常伴曹操身边的随军军师。
东汉建安二年(197年),因为曹操迎娶张绣之婶母邹氏之事(邹氏乃张绣叔父张济的小妾,曹操见其貌美故而纳为夫人),张绣深感受辱,所以降而复叛。此战中,曹操之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亲卫典韦为了掩护曹操撤退而尽皆战死当场。如此血海深仇,曹操自然不可不报,故而次年(198年),曹操再次亲率大军征讨张绣以图报仇,荀攸亦随军出征、出谋划策。
但是,荀攸早在出征之前就看出当时的形势对曹操不利。因为张绣深知曹操必将报复,所以早早地投奔了荆州刺史刘表,意图以荆州为后方抵御曹操的反攻。荀攸劝告曹操道:"张绣与刘表联合,他们两方互为犄角之势,可以相互支援、彼此策应。但是张绣的大批人马全靠刘表供养,时间一久,刘表必定力不能支,必然会与张绣分裂。我们不如暂缓进攻以待时变。如若我们此时就急切进攻,那么刘表必定会拼死救援张绣的。(张绣当时驻扎在穰城,此地是兖州牧曹操和荆州刺史刘表的缓冲地带。出于唇亡齿寒的道理,刘表希望以张绣为抵御曹操南下的第一道防线)"
可惜气急败坏的曹操没有听取荀攸的正确建议,反而执意直接发兵猛攻张绣。穰城之战的事态发展果然如同荀攸所预料的一样,荆州刺史刘表迅速发兵救援张绣,这使得曹军陷入腹背受敌、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最终曹军不得不铩羽而归。经此一败的曹操惭愧地对荀攸说:"后悔没有听从先生的话,我才沦落如此境地啊!"
东汉建安三年(198年),曹操准备征讨割据徐州的吕布,曹营诸将皆说穰城张绣尚未降服,他位于兖州后方是个巨大隐患,如若此时还征讨徐州吕布就必然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唯独荀攸建言道:"刘表、张绣刚刚才被打败(曹操后来使用荀攸等人的计策,缓速进攻以待时变,果然刘表与张绣二人因为军饷粮草等问题发生内讧,他们二人陷入面和心不和之境地,最终曹操取得大胜),他们二人势必不敢轻举妄动。吕布骁勇善战,又仰仗着袁术的支持,如若放纵他纵横淮泗地区,那么必然会有许多地方诸侯响应他,到时候就更难以处理了。如今趁着吕布势单力薄,人心不齐之际,我们必然可以一举击溃他!(当时的吕布因为拒绝了袁术的和亲请求,所以他们二人已经闹掰了。另外,吕布还四处劫掠,得罪了周边地区的许多军阀诸侯,可谓是陷入"失道者寡助"的境地了)。"曹操听完荀攸的分析后,顿时信心倍增,于是决意亲率大军征讨吕布。
东汉建安三年九月(198年),曹操亲率大军征讨徐州吕布。曹军一路势如破竹地攻到了下邳城,势单力薄的吕布不得不败退入城,固守下邳。而后曹操虽多次组织曹军攻城作战,但均未能成功。
因为曹军连日作战,将士疲敝,所以曹操想收兵撤退,放过吕布。荀攸与郭嘉都劝说道:"吕布勇而无谋,如今多次交战都失败了,他的锐气已经衰落了。三军以大将为核心,如若大将衰败了,那么部队就没有战斗意志了。就算陈宫有计谋也无济于事了。现在吕布军的士气尚未恢复,陈宫的计谋尚未定夺,我军乘此机会急攻猛进,必定可以击破吕布!"
闻听此言的曹操再次打起精神、鼓舞将士奋战到底。最终曹操派军掘开沂水、泗水之河堤,以"水淹下邳"之计攻破了下邳城,并擒杀了悍将吕布。
三、声东击西斩颜良、遗财弃粮杀文丑
东汉建安五年(200年),轰轰烈烈的官渡之战爆发。袁绍为了抢占渡过黄河的渡口要地,就特地派遣先锋大将颜良围攻曹操的白马城(今河南滑县东,是黄河的重要渡口)。同年四月,曹操亲自率军北上以救白马之围。
当曹军正向白马城急速挺近时,随军出征的荀攸认为曹军目前势弱,还不能与强大的袁军正面对抗,所以他提出了声东击西、解救白马的作战方略。即先设法分散袁绍的兵力,以便形成局部的兵力优势。
于是荀攸劝告曹操不要直奔白马城;而是先引兵赶赴延津,佯装要渡河攻击袁绍后方的样子,迫使袁绍分兵应战;然后再派轻骑兵出其不意地突袭包围白马城的颜良军,这样就一定能打败颜良了。
曹操听完荀攸的建议后,觉得十分有道理,就依计而行。而袁绍也果然如同荀攸所预料的那样分兵至延津。此时的曹操再乘机率领轻骑袭击颜良军,最终猝不及防的颜良被关羽临阵斩杀,白马之围顿时化解。
曹操解白马之围后,亲率六百骑兵押送粮草辎重沿河西退。没过不久,袁绍军的五六千骑兵即将追上他。曹军诸将眼见敌众我寡,都感到很害怕,纷纷劝告曹操赶快逃跑。荀攸却笑着说道:"这正是歼敌的大好时机,为何要退却呢?"曹操命令将士们解鞍下马,丢弃钱财军粮等辎重以引诱袁军。待袁军临近,互相争抢辎重的时候,曹操突然命令全体将士上马作战,迅猛地冲向袁军。猝不及防的袁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反击,最终曹操大破袁军,并斩杀了袁绍的大将文丑。
四、力劝曹操袭乌巢、勉励曹洪纳张郃
虽然曹操在白马之战中取得接连的胜利,并先后杀伤了大量袁军。但是因为袁绍兵精粮足、实力强劲,所以在官渡之战的正面战场上,曹操依旧落于下风。尤其是在官渡之战的对峙期间,袁绍因为坐拥河北四州之地,无论是兵源还是粮草都较为充足,而曹操领地有限,军粮早已告急。
面对此种局面,荀攸对曹操进言说:"袁绍的运粮车不久就会抵达前线,其押运将领韩猛虽然骁勇善战但他却骄傲轻敌,我军可以突袭取胜。"曹操问道:"应该派遣何人?"荀攸回答说:"徐晃可以。"于是曹操派遣徐晃和史涣二人领军半路截击韩猛军,最终打败了韩猛,烧毁了他所押送的军用物资,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官渡之战之危局。
而后许攸临阵投降曹操,并给曹操带来了一个绝密情报。那就是袁绍的军粮器械等物资都囤积在乌巢,而乌巢只有万余守军且兵骄将怠,防备松懈。许攸建议曹操连夜率军突袭乌巢以烧毁袁绍的军粮器械。
许攸这个建议一经提出,立刻遭到曹军上下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因为他们都怀疑许攸的投降之举是诈降,都认为许攸的建议是请君入瓮,引蛇出洞之计。曹营诸将都力劝曹操不可轻信许攸之言,只有荀攸和贾诩劝说曹操可以遵从许攸的建议。
当时的曹操论持久战是无法战胜袁绍的,要想取得官渡之战的最终胜利,就只能兵行险招,富贵险中求。
于是曹操留下荀攸和曹洪驻守大本营,自己亲率诸将偷袭乌巢。乌巢之战的最终结果我们都耳熟能详,曹操成功斩杀了袁军大将淳于琼,并火烧乌巢彻底摧毁了袁绍的军粮器械等物资。
值得一提的是袁绍的大将张郃、高览二人因为乌巢之战的失败而对袁绍大为失望,所以他们二人就决定临阵倒戈,投降曹军。而当张郃率军要投降曹军时,驻守大营的曹洪生怕张郃等人是诈降袭营之计,所以迟迟不敢接受张郃的投降。此时又是荀攸站出来说:"张郃的计谋不被袁绍采用,所以才一怒之下前来投奔曹公,您还怀疑他做什么呢?"闻听此言的曹洪这才敢接受张郃等的投降。
五、力劝曹操破两袁、功成名就封列侯
东汉建安七年(202年),袁绍病死于河北邺城。袁绍死后,诸子争立,尤其是其长子袁谭与三子袁尚大打出手、手足相残,这给了曹操极佳的介入河北地区的机会。
东汉建安八年(203年),袁谭、袁尚二人互相争夺冀州,实力有限的袁谭就派遣辛毗去向曹操求援。面对袁谭的请求,曹操下令召开集体会议,探讨究竟该不该支援袁谭。
曹军诸将大多认为袁谭、袁尚兄弟手足相残,其实力只会日益削弱,这已然不足为患。而荆州刘表则不然,刘表割据荆州、带甲数十万,其兵精粮足,实力强劲,已经不容忽视。所以诸将大多建议曹操先攻打刘表,而后在攻打袁谭、袁尚。
此时的荀攸再次发表出人意料的建议。荀攸认为:"此时的东汉天下正值多事之秋,而荆州刘表却稳守江、汉地区,由此可见刘表只是安心于荆州地区而已,他并没有吞并四方的志向。反观袁绍当年曾经占据冀、幽、青、并四州之地,曾拥军数十万,而且袁绍当年凭借宽厚之策赢得了河北民心,假如袁绍的两个儿子能够和睦相处,一起保护袁氏家族的既成功业,那么天下的灾难就不会停息(意思是袁氏家族就不会被轻而易举地剿灭)。现在袁氏兄弟手足相残,其结果是他们兄弟二人都无法保全。二袁如果联合起来,力量就会强大,那时就不易谋取了。如今我们趁着他们内讧的机会攻打他们,天下就容易平定了,这个机会切不容失啊!"
曹操听完荀攸的一番分析,顿有醍醐灌顶之感,当即决定先攻二袁,再破刘表。
于是曹操答应支援袁谭,并随即发兵猛攻驻守在冀州邺城的袁尚。最终曹操顺利地击破了袁谭和袁尚兄弟,并接收了广大的河北地区。这成为曹操后来南征北战、建立曹魏政权的主要"根据地"(曹操攻占冀州的邺城后,就长期以邺城为"首都",后来曹操加封为魏王后,就以邺城为王都。直至曹丕称帝后,才将首都迁徙至洛阳)
曹操平定河北地区后,曾上奏汉献帝为荀攸请功。曹操在奏表中说道:"军师荀攸,从辅佐臣下以来,没有哪次出征不跟从的。臣下能够多次战胜敌人,都是靠荀攸的谋划。"于是汉献帝便加封荀攸为陵树亭侯。
东汉建安十二年(207年),已经统一了中国北方地区的曹操志得意满,下令论功行赏,大封功臣。曹操颁布诏令说:"为人忠诚正直而善于密谋,为我安抚内外的人是文若(荀彧,字文若),公达(荀攸,字公达)则次于他。"于是曹操下令为荀攸增邑四百,并升任为中军师。(荀彧在曹操早期创业阶段,常常留守后方,为曹操筹集粮草、招募士兵,其功可比汉之萧何,这自然是劳苦功高、功勋卓著的;而荀攸常年追随曹操外出征战,在诡谲多变的战场前线,荀攸屡屡提出正确建议协助曹操赢得战争胜利,其功可比汉之张良、陈平)
结语
总而言之,荀攸为人多谋深算,心思缜密,聪明睿智之余还憨厚耿直,能够严守机密。荀攸自从追随曹操四处征战以来,常常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只不过当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具体计策。而战争胜利后,如若诸将询问他究竟提出了何等建议,荀攸也总是笑而不语、毫不泄密。曹操就曾称赞荀攸道:"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炫耀自己的长处,不夸大自己的功劳;他的内智别人可以达到,他的外愚别人却达不到,即使是颜子(即孔子的弟子颜渊)、宁武(春秋时期卫国大夫,品德高尚的贤士)也赶不上他。"
曹丕当年还只是魏国太子时,曹操就对他说:"荀公达是人之表率,你应竭尽礼节地尊敬他!"后来荀攸卧病在床,曹丕就亲自前去慰问,并在床下礼拜。
东汉建安十九年(214年),荀攸病逝于跟从曹操南征孙权的路上。曹操为之大悲,而后曹操每在臣子面前提起荀攸,还不由地流泪感伤。
后世的史学家陈寿曾在《三国志·荀彧荀攸贾诩传》中写道:"荀攸、贾诩,庶乎算无遗策,经达权变,其良、平之亚欤!"意思是"荀攸、贾诩,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计谋一出,万无一失,在通达善变方面,大概是仅次于张良、陈平的人吧!"诚如此言!
参考文献
(西晋)陈寿著:《三国志》,中华书局2011年点校本。
(南朝宋)范晔著:《后汉书》,中华书局2012年点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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