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是不是义忠亲王家的公主?
心灵朝阳
秦可卿这个人物在《红楼梦》中的出场不算太多,但是后来却成了一个传奇性的人物。由于秦可卿的出身神秘,所以引起很多争议和推测。大作家刘心武说他是义忠亲王家里的公主,就一下子使这个本来不太引人注目的人物,一下子红得发紫起来。我还记得当年坐在电视机前听刘心武在百家讲坛揭秘秦可卿身世的情形,当时只感觉有十分惊奇并有一种别样的觉悟。刘心武讲得头头是道,我也听的饶有兴趣。虽然后来很多人不认可刘心武的说法,但却使秦可卿这个人物,从此大放光彩,更加引起红楼爱好者的关注。秦可卿的神秘来源于她的身世,还有她活着时的奢侈生活及去世后的超豪华葬礼。贾宝玉第一次走进秦可卿的卧室,只见“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这段描写极尽华丽笔墨。不管是比喻还是实物描写,总而言之,都是突出秦可卿在贾珍的万般宠爱下,过着优越于贾府众人的生活。可谓“人上人,天上天。”王熙凤够奢侈的了吧?贾宝玉已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吧?却怎能跟与公公有染的秦可卿相比呢?贾珍之爱之重,真是无法估量!无论武则天的宝镜、还是赵飞燕的金盘,还是安禄山掷过的木瓜,寿昌公主的榻、同昌公主的联珠帐,在今天看来都是历史文物,件件价值连城,甚至富可敌国,可跟帝王之家媲美。从实物上讲,红楼梦中四大家族的地位十分显赫,使用这些物品其实并不过分。皇帝贵为九五之尊,自然不会使用古人用过的旧物,文物最多是皇宫的陈列品,皇家成员则要使用当时匠人精心制作的新物品,只有独具一格才能彰显皇家的身份,不失皇家的尊严。因此豪门旺族普遍使用文物以显示家族的富有和身份的高贵,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然而到了中国近代,由于八中联军血洗北京城,曾经掠走了无数的文物和珍宝,也使不少文物流入民间。当时的王公贵族之家也遍遭洗劫,文物的稀缺在后来自然也显得弥足珍贵了。然而清初却远非如此,王公大臣不仅可以享有皇帝的御赐,同时也能够通过各种图径得到这些体现身份尊贵的历史珍宝。比方说购买,通过当铺典收、收贿受贿、强取豪夺等等。贾赦曾因为喜欢古扇强令贾琏收买。而红楼故事,据乾隆皇帝说是“明珠家事”。明珠曾是康熙身边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重臣,位居于人臣之至,其家中的富有程度可想而之,应当仅次于帝王之家。那么秦可卿的鸳鸯枕,武则天的宝镜,赵飞燕的金盘等等,自然也不是大家世族的稀罕之物了。宁府如此,荣府不是一样吗?宁国府的陈列俱在秦可卿的房中,而荣府的宝物都在老祖宗贾母的收藏之内,因而是轻易不可示人的。据说红楼后八十回就有关于荣国府宝物失窃的情节。
当然,我们也可以将秦氏室内陈设的这段描写,看作是一种形象的比喻。这种比喻自然也是极言秦氏的华奢,以及她被公公宠爱所拥有的极品贵族生活。武则天的宝镜,不仅用料讲究,而且工艺异常精致,决非等闲之物。越飞燕的金盘,自然不会是镀金的,那绝对不适合贾家这等富贵人家的身份。安禄山掷过太真乳的木瓜,更是非同寻常,画里话外,弦外有音。古代公主的床榻说起来用在当时,也算是一种旧物了,比喻使之焕然一新,讲究之甚可想而知。在贾家这样的大家氏族中,使用文物最多是为了显示身份,绝对派不上炫富的用场。因此从秦可卿的陈设上看,比喻中的实物,其实比文物还华奢,但是,这些用品又确实不是当时帝王之家的级别,也不至于与废王子的公主相提并论。即便如此,入乡随俗,以秦可卿隐秘的身份,有必要这样显摆吗?
相对于秦可卿室内的陈设,秦可卿死后的葬礼有很多令人不解的谜团。秦可卿死时用义忠亲王千岁的棺材殡殓,说起来是因贾珍重情所至,但毕竟古人还是讲究等级的。可贾珍愣是违例了!然而,从买卖关系上看,薛蟠和贾珍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达成交易没有什么异议。而且殡殓多年之后,也没有任何人再提起此事。至于红楼第三部,是不是还会翻出这件事情,恐怕也不好推测了吧!不过我想,这样违例的事,历经久年,谁也不必再从墓里挖出来验证,也就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吧!实际上不要说古人,就是今人,又有多少事情,都这样稀里糊涂地瞒天过海地混过了呢!因此,棺材的问题,不足以说明秦可卿的身份。
秦可卿葬礼场面十分宏大,远非贾敬的葬礼能比,由此也衍生出很多质疑。然而,根据中国的葬礼习俗,也不难解释一些疑问。中国的葬礼也分大中小三种,民间的大丧动的亲戚很多,小丧只动至亲,也就是近支亲戚。大丧却不然。我小时候还记得这样的事,某日忽然收到一个丧帖,父亲和爷爷论起这个支系,居然是个多年不来往的八不沾的亲戚!这就是大丧劳动亲戚之远的缘故。由于丧礼繁琐,骚扰性特别强,乡邻们对此都很反感,因此村里的丧事后来一般都是小丧和中丧,偶然见过一两回大丧。发大丧的要请和尚,门前高高竖起一个纸鹤,和尚手持一个特大的铜锣,轻敲一下就很响。当然里面的繁文缛节也无法尽述。作为贾府操办这样一场规模宏大的丧事,自然要比普通的百姓家更加花样繁多。首先说,请的和尚道士多,亲朋好友动的关系多,贾府上下的佣人比主子不知要多上多少倍,贾珍要组织一个特大的送殡团委实不难。王熙凤在安排佣人时,“这二十个分作两班……这三十个轮流值日……”可见贾府佣人之多,而这些人的子女,都是可以为秦可卿穿孝服的人。试想,八不沾的亲戚都动的着,何况是佣人的家人呢! “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因此这一笔描写,也在情理之中。贾宝玉是贾蓉的叔叔,自然辈份长,但是在贾府还有很多近支,这些近支也不乏贾蓉的平辈和晚辈,当然也都有着白衣的可能。
“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诰命亡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这些自然都是贾府的远亲,到来的俱是贵族晚辈,也符合秦可卿葬礼的级别。北静王水溶前来吊唁,也系年未弱冠,也就说还不到二十岁,算不上成年人。“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至棚前落轿。”北静王穿的是素服,而不是孝服。至于四王祭棚,不过是摆一下形式,显示一下自家身份与众不同罢了。四王路祭只是走了一下过场,给贾珍充了一回面子,他们不必要行礼,也算是点到为止了。
“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花簇簇官去官来。”秦可卿的葬礼提到官员来往,不一定是吊唁,有可能是前来慰问。“花簇簇”肯定不是官服,不能体现官员的身份。但是“官去官来”是作者的叙述,并不是说他们穿了官服来体现他们的身份,作者可以告知读者这些穿着花簇簇衣装的人是官员,当然读者和观众是不容易分辨的。贾珍是朝廷三品官员,而秦可卿的父亲是营缮司郎,因而都有官务在身,自然也会有巴结逢迎的下属前来。三品之下的官员数量我们可以想象会有多少,清朝卖官鬻爵严重,到乾隆时期开始疯狂,官员人数之多,不可计数。然而贾珍的父亲贾敬犹然在世,而秦可卿的丧礼却如此洪大,确实是有悖常理,可见贾珍重情的举动是何等荒唐,实在令人殆笑大方。
当然秦可卿的葬礼上,贾宝玉因是长辈是不能穿丧服的,最多象北静王一样穿素服。或许是贾宝玉自作多情,秦氏死时,“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贾母溺爱宝玉,自然会被那“一口血”吓着,或许是为了消灾避邪,所以穿了孝衣,以示诚意。因此,从秦可卿的葬礼上分析过去,是看不出秦可卿的公主身份的。然而,小说中的秦可卿是从养生堂抱来的,自然身份也是一个谜了!从小说的角度上讲,秦可卿的故事是可以编撰的,也可以任意发挥想象而进行演绎。刘心武所说秦可卿的身份是废王子家里的公主当然是可以成立,因为小说人物身世不定,第三部红楼又无从参考。作者可以赋予她一切,而读者也可以任意想象。但是任意夸大“废王子”和“公主”的身份形象,在当时的皇权社会是不允许的,这也是曹雪芹著书必须留意的。我认为,秦可卿的身份之谜并不是红楼故事的主线,因此作者也不必为这个人物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我认为,秦可卿是不是公主的身份,在红楼梦中是无关紧要的。刘心武老师可以揭秘秦可卿的原型系废太子家里的公主,而对于小说中的人物,就不必要挖掘那么极端。但是刘老师的这一创意非常新颖,大大提升了秦可卿在世人眼中的价值,在红学研究中也是独具一格,有着其特殊的意义了。红楼向来是百家争鸣,不管我们同意不同意别人的观点,都要中性地看待事物,认识到别人理论的价值和意义,而不是全盘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