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曾名为《石头记》_石头记原本

一阵冷风吹来，身体一激灵，我醒了。

母亲、妹妹、宝萍，连同一千零一座美人像，与眼前壁画缓缓重合，幻化为一，线条遒劲有力，人物淡晕轻染，不施色彩，却见透明肌肤，佛国空灵与人间真实糅为一体。

三年来，修复过多少壁画，已数不清了，画像衣饰不管是曹衣出水，还是吴带当风，都已得心应手，只修眼睛时，心里难免发怯；眼为心之神，点睛之后，画像就活了过来，往常每次点睛前，梦中总会出现一双宁静、安详的眼睛，就在这双眼睛地注视下，一尊尊壁画风神再现。

一个月前，这些“眼睛”竟不再出现了。

画完衣纹我停下笔，从架子上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盯住壁画五官斑驳处，聚意凝神，挫败与沮丧随生困顿，竟睡了过去。想紧一紧前襟衣服，触手才觉扣子已不在，袖口也有了磨损；星星点点的油彩满身都是。画笔上的颜料有些干了，索性放下画笔色盘，走出石窟。

路过石窟负责人老萧的住处，透过敞开的有些残破的窗口，见他正端坐桌前，手捧书卷，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我推开虚掩的门，进屋，站在他面前，咳嗽一声，他才不急不忙睁开双眼，见是我大嘴一张笑着说：“张宝，壁画这么快修完了？”听我说完刚才的梦境，他摸着下巴上络腮胡，沉思片刻说：“兄弟，你也有些日子不回家了，不如先休个探亲假缓缓，说不定从家里来了之后，问题就解决了，等你回来，一起喝大酒！”

老萧处临近北窟，有几天没来了，见时间尚早，我决定进去转转。

北窟是砂岩土质，室内光线幽微，一尊尊彩塑，像是由佛国走出来，距尘世更近了一步，我屏息凝神，缓步走过，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香神反弹琵琶，衣袂翻飞，一派安祥宁和，浮着的心也缓缓沉淀下来，其中一尊北周时期的菩萨像，艺术风格与家乡北岳庙里的一尊，似有几分类似，想起大学毕业前夕，为毕业设计，曾和宝萍一起跑遍家乡附近小城，每多去一个地方，对历史文化之浩瀚，对一代雕刻大师巧夺天工的技艺、刻苦钻研精神地敬佩，就增加一分。默默无闻的小城，也曾耀眼辉煌，毕业论文交上去，三天后被导师叫去，提到国内几大名石窟时，导师重点提到敦煌，古丝绸路上，多重文明交流碰撞的聚集地，集宗教、建筑、绘画于一身，像伟大的光明之源，不断向外放射熠熠光辉；有强大魅惑力，像宇宙黑洞，能将每一位追随者，纳入信仰崇拜之星云轨域，化作浩瀚星河中闪烁的一颗。

一大早坐上开往家乡的列车，一路上尘土飞扬，舟车辗转，贩夫走卒络绎不绝，近乡情怯的怅然，游子归家的兴奋杂糅一处，在心里翻转盘旋，顿觉五味杂陈……。

村口下车时，晌午还未过，太阳白亮亮撒向大地，村庄西边，高地上起了一大片新房，房后墙由一块块平展的青石砌成，泛着青白光的墙，平展展的水泥房顶掩映一川烟树，在午间阳光炙烤下，伴着缕缕炊烟，悠悠颤动。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从远离人群的孤岛隐居多年，突然又返回人间。

穿过大道，向东经过两排胡同，三步并作两步，超家走去，家门口，一切还都是熟悉的样子，院内静悄悄的，我伸出微颤的双手推开虚掩的大门，怯怯地冲北屋喊了一声：“妈……”

门竟然应声而开，门后的人头发斑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缓缓抬起眼睛，看见我的瞬间猛的僵在原地，“妈！我是宝……”我快步跑过去扶住她，她一下子紧紧攥住我的手，连喊几声我名字，喜极而泣。扶她在门槛上坐下，看她抬起袖子，一连擦了好几下眼睛，忽然想起什么，又颤颤巍巍站起来说：“妈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我赶紧抱回软柴，帮着添水烧火，看她在黑瓷盆里和面，又把案板放风箱上擀面，案板因有了年头，中间洼下去一块，她一下一下擀，到最后切成长短不一的面条，像是在一条颠簸不平的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面下到锅里妈说：“去喊明香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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