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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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破家亡时，人们就像没有羽翼的大雁，纵然始终保持着飞翔的姿势，却再也够不到广袤的苍穹，唯一能做的便是倚靠着此前略有欢愉的回忆，在一声声叹息中挨过一日又一日。

正如南宋末年，词人邓郯的《唐多令雨过水明霞》中描述的那样，荒凉的时代就造就枯萎的人生。当国破家亡时，流浪便是所有人唯一的归宿。此时，被放逐的不仅仅是无法掌控的宿命，更有无法企及的梦想。这首《唐多令》语言清奇，情感沉郁，亡国之痛与被俘之悲涌上心头，实在让人心痛。

唐多令邓郯（南宋）

雨过水明霞，朝回岸带沙。叶声寒，飞透窗纱。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

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说兴王，燕入谁家？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

南宋祥兴二年，即公元1279年的秋天，格外凄美苍凉。建康城的长江边刚刚下过一阵风雨。水色的明净还没有被雨扫尽，潮水就已经回落，岸边留下层层沙痕。天已近晚，夕阳斜照，霞飞满天，水面和岸边的沙地上泛着亮光。

在江边停靠着一艘兵船，几名穿着南宋官府的人被押进船舱，而这首词的作者邓郯就在其中。邓剡，南宋末年爱国诗人、词作家，他与文天祥即是同乡又是朋友。面对国家灭亡的事实，此时的他心情无比沉痛。身为南宋的礼部侍郎，他也成了蒙古人的俘虏。岸边的树叶被风吹落，一直飘进船舱，也送给了他阵阵寒意。

这次兵败，南宋随之灭亡，朝代更迭，华夏之地成了元人的天下。词人不但再不能以大宋国民自居，就连人身自由都失去了。他就要被押解远去天涯了。途经建康城，看到昔日繁华的京城如今败落不堪，他痛心地唱道：“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

词人在上片极言自己如落叶飘零，无根无绪，意在引出下片中作者表达的寂寞心情。词人口里唱到的“恼恨西风，把季节更换”，其实是在心中痛恨蒙元朝毁灭了南宋。他怜惜飘零入船的秋叶，它将与自己一样随船沦落天涯。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唐人刘禹锡的诗篇“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是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以往无论如何辉煌，如今业已成空，只留下一个寂寞的剪影。而那些飞燕并不关心什么物是人非，也不关心什么朝代更迭。年年春天，它们也不知会飞入谁家。

在词人的眼里，如今的建康城已远不如唐时的情景，一派残破凄凉的景象。前代豪华景象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侥幸活下来的人，站立在夕阳映照下的乌衣巷口，谈论着时代的更替，慨叹无数人都家破人亡。就连年年居住的燕子，可能在来年春日飞回时，也无法找到昔日的家园了。

秋天来临后，燕子先已飞走，只剩下自北南来的大雁路过这里。在清冷的月光中，它们钻入芦花中露宿。当词人目睹到这一情景时，他觉得自己的命运还远不如大雁。山河破碎，大雁依然能结伴常飞，而且还有明月和芦花相伴。

可是孤苦的自己从今以后却不知下场怎样，要流落到何方。荒凉的时代造就枯萎的人生！无家可归时，流浪便是唯一的归宿。此时被放逐的不仅仅是无法掌控的宿命，更有无法企及的梦想。行船渐行渐远，这篇烙着全部记忆的热土，今后也只能存活于那片迷蒙的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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