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怀古,好诗太多。一般而言,怀古诗的题材,以边塞为最。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昌龄“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都堪称经典。但看多了自带怀古属性的雄关边塞,总觉千篇一律,难以让人眼前一亮。
反而一些大家都熟知的古迹,反而能够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比如苏东坡那首著名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何其快哉!而在唐代诗人中,诗豪刘禹锡也是一个能够于平凡中见奇崛的人,最有名的如《西塞山怀古》,“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意境苍凉深远,堪称千古绝作。不过更见刘禹锡功力的怀古诗,当属这一首《石头城》。
《金陵五题·石头城》
唐代:刘禹锡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石头城位于金陵,乃六朝时期的著名遗迹,为“东吴第一要塞”。东汉建安十六年(211年),孙权筑石头城。此地扼守秦淮河、长江咽喉,“因山以为城,因江以为池,地形险固,尤有奇势”,有“石城虎踞”之称。
然而在刘禹锡眼中,这里的雄浑早已一去不复返。如今的石头城,一派肃杀,萧条景象。群山环着废弃的故都,江水拍打着寂寞的空城。一切似乎还是故地的模样,一切又似乎改变了模样。变了,故国早已不再。只有淮水东边的一轮旧时明月,悄悄趁着夜色,转过女墙来。全诗短短几句被称上天入地之作,千年来无人能比。此外,句句都堪称出神入化,境界之高千年来无人超越。
六朝兴衰和人事变迁,一股苍莽悲凉之气笼罩全诗。山围故国,一切似乎如旧。然而悲哀的是,一切其实早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周遭在”是以“在”写“不在”和“难再”,笔法堪称妙绝。
潮打空城,明知道已经是一座空城,一座不再的故都。但是潮水不像人,知道世事的变迁,依然执着地来拍打着空城。然而一次次,潮水都只能寂寞地回转。这是赋予了长江水以生命,写的情感真挚,催人泪下。江水见证了兴衰,它又具备了生命。江水如此念旧,不过注定是寂寞而回,令人唏嘘不已!
最妙的是后两句!怀古题材,写月亮,比比皆是。然而写月亮写得最好的是苏东坡,因为他认识到“千里共婵娟”。月亮可以跨越空间的阻隔,让人的心靠近。刘禹锡更绝,他笔下的月亮可以跨越岁月的沧桑——无论如何变幻,月亮还是那轮旧时月。最令人动容的是,月亮也和潮水一样,充满了感情。明知道故国败落,还是趁着夜深,偷偷翻过女墙来。刘禹锡没有明言,但是想必这旧时月,也是一日日,一年年地寂寞而回吧。
这首怀古诗,赋予了眼前一切自然之景以生命,贯穿以兴衰之感和无限追忆之情,句句都是千古名句。大家觉得这首诗可否算得上千古名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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