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谋士,是古代政治与军事谋略集于一身的杰出之人。他们往往以神机妙算,算无遗策的半人半仙状态展现在世人面前,如被誉为兵家、谋略家鼻祖的姜太公,“人也?神也?仙也?吾不知之。”的诸葛孔明。
与以上两位相比,张良这位刘邦手下第一谋士,好像还欠缺了一些“奇谋鬼计”,能和神仙传说扯上边的,也只有为黄石公圯桥进履这件事了。
可神仙必竟是传说,如果认真扒一扒,姜太公和诸葛亮经过后人过度粉饰的半神半仙形象,都要黯然失色,掉粉不少。
反倒是仙气少,人气多的张良,更为令人真实可信,符合一位军师,谋士在历史上的真实定位。
因而张良在史料中才没有那么多的穿凿附会,战场良策也鲜有记载。《史记》不是演义,留侯也不是神仙。张良对刘邦的作用,正如刘邦对他的评价:“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刘邦的“运筹于帷幄之中”,精辟而又隐讳的说明:张良的贡献,有些是摆在桌面上可以明说的,又些则是君臣之间的心照不宣,秘不示人。
那么我们依靠历史记载,试着梳理一下这位尊道贵德,为人低调的汉初三杰之张良。
01.谏刘邦移军霸上,为其赢得道义担当。
刘邦在进入咸阳后,被秦宫的富丽堂皇、名马贵犬、山珍宝物以及数千的美女给亮瞎了眼,沉湎于宫中,乐不思蜀。将军樊哙劝谏刘邦移驻他处,刘邦不听。张良说:
秦朝正因暴虐无道,所以沛公才能够来到这里。替天下铲除凶残的暴政,应该以清廉朴素为本。现在刚刚攻入秦都,就要安享其乐,这正是人们说的助桀为虐。况且’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希望沛公能够听进樊哙的意见。”
——引自《史记.留侯世家》白话文选
刘邦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整肃部下,率军出城来到了霸上驻扎。
这一进一出咸阳秦宫,约束手下,为刘邦在秦人面前留下了治军严明,秋毫无犯的名君形象。
同时在随后的鸿门宴上,面对项羽布下的刀光剑影,在道义和事实面前,刘邦的所作所为,让项羽无理可挑,最终放弃了暗藏的杀机。
02.消除项羽戒备,为刘邦求得汉中之地。
戏水封王后,刘邦被封在了巴蜀之地,进退失据。
张良把刘邦馈赠给自己的黄金百镒,珍宝二斗,全部送给了项伯。希望项伯在项羽面前为刘邦求得汉中之地,结果刘邦如愿以偿,获得了汉中之地。
同时张良在送别刘邦到汉中的路上,还特意为刘邦献上了分别时的最后一计:
良因说汉王曰:“王何不烧绝所过栈道,示天下无还心,以固项王意。”乃使良还。行,烧绝栈道。
——《史记.留侯世家》
意犹未尽,足智多谋的张良,在回到彭城见到项羽后,机警的对项羽说:“汉王在去汉中的路上烧毁了所经过的栈道,已经没有返回来的意思了。”
同时张良为了掩盖刘邦北出三秦的意图,还向项羽上书检举齐王田横反叛的事情。结果项羽果然中计,没有戒备西边的刘邦,而是率军北上去讨伐田横去了。
03.识人洞天,为刘邦举荐立汉三将。
彭城大败后,刘邦率败军撤到了下邑。面对失败和诸侯的分崩离析,刘邦忧心忡忡的对张良说了自己的想法:把函谷关以东的部分地域分封给哪些奉自己为天下共主,决心和自己并肩战斗,誓与项羽血战到底的贤能之辈。
刘邦让张良谈谈有哪些合适的人选,张良清咳一声,洞若观火的说道:
良进曰:“九江王黥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郄;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
——《史记.留侯世家》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皆证明了张良敏锐的洞察力。
英布在随何的游说下举兵反楚;彭越在梁地多次断绝楚军粮道,让项羽头痛不已。
韩信更是天下无双,连续攻下魏、代、赵、齐四国,降服燕地,大败龙且。
此三人为刘邦打败项羽,建立汉朝,立下了不世之功,被世人誉为汉初三大名将。
04.劝阻刘邦复辟六国,为汉消除祸患。
刘邦被楚军包围在荥阳城中,生无可恋,于是因病乱投医,听从了郦食其的建议,准备分封六国后裔为王,以此来实行“桡楚”之计。
张良原本体弱多病,此时正在进行“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辟谷导引之术。几天下来虽比往日清瘦了许多,但整个人变的精神多了。
当张良导引完毕,沐浴更衣时,门人向其报告辟谷期间,刘邦曾亲来探望,便心头一振,知道刘邦必定有事。
张良来到刘邦帐中,刘邦便把郦食其的计策讲给他听。张良听罢是大吃一惊,急忙从政治、军事、经济三个方面来说服刘邦,最后从心理学的角度,人性的弱点,来分析、总结此计的危害,读罢让人耳目一新,特摘录如下:
且天下游士离其亲戚,弃坟墓,去故旧,从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复六国,立韩、魏、燕、赵、齐、楚之后,天下游士各归事其主,从其亲戚,反其故旧坟墓,陛下与谁取天下乎?
——《史记.留侯世家》
刘邦听完张良鞭辟入里的分析后恍然大悟,大骂郦食其“竖儒”,险些误我大事,并赶紧令人销毁已刻成的王侯金印。
儒生郦食其,倒行逆施,力主刘邦分封六国的祸患,最终在张良高屋建瓴,鞭辟入里的分析中化为了泡影。
05.化解汉王危机,阻止三国提前上演。
刘邦被楚军长期围困在荥阳,日子过得很苦逼。
偏在此时屋漏偏逢连阴雨,韩信从齐地派人上书给刘邦。
曰:“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愿为假王便。”
——《史记.淮阴侯列传》
瞧瞧,兵仙就是兵仙,字里行间中都带着兵诡之道,你把老大刘邦当猴耍啊。
刘邦看罢是气的破口大骂,谁知话刚出口,便被坐在身旁的张良、陈平二人在桌底下连连踩脚。
老江湖必竟是老江湖,急忙改口,故意骂道:“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就做真王罢了,何必做个暂时代理的王呢?”
于是就派张良代表自己,前往齐地,给韩信整了个隆重而又庄严的封王仪式。
未雨绸缪,张良先脚刚走,项羽派来游说韩信的使者跟脚就来,一切都是这么巧。
但为时已晚,此时新任齐王的韩信,正被刘邦、张良送来的春风,吹拂的心旌荡漾。郑重而又绝决的拒绝了武涉的游说,心安理得去做他的齐王去了。
老谋深算的张良,成功瓦解了一场三分天下,三国提前上演的历史大戏。
06.力主撕毁鸿沟约定,宜将奋勇追穷寇
广武对峙中,楚汉两军师老兵疲。
为了拯救被囚三年的父亲刘煓,刘邦主动与项羽求和,最终双方达成一致,签定了鸿沟约定。
近四年的楚汉之争,让已是五十三岁高龄的刘邦身心俱疲,于是准备打点行装回关中休养。
张良、陈平这两位刘邦手下的主谋、副谋,不谋而合,同时劝说刘邦乘胜追击,决不给项羽以喘息之机。
刘邦听罢抖擞精神,号令全军东向追击楚军,并同时派人召会韩信、彭越南下合击项羽。
等追到固陵以东,却没盼来韩信、彭越的大军,反而被项羽率军杀了个回马枪,汉军大败,只能坚守固陵,闭城不出。
信心再次受挫的刘邦,郁闷的对张良说道“韩信、彭越不遵守约定的时间,前来会师该如何是好?”
良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穀城,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
——《史记.留侯世家》
看到这里,让人对张良的随机应变深为叹服。
当初在楚强汉弱时,张良竭力劝阻刘邦采用郦食其分封六国后裔的计策,那是因为敌强我弱,实行分封后没法控制这些诸侯,弄不好有人就会投向项羽阵营。
而今天对韩、彭二人实行分封,是在汉据天下大半的形势下,实行的分封。
当然还有上不了台面的话,那就是刘邦、张良两人,早以在私地下商量好了应对措施。否则的话刘邦怎会在垓下之战刚一结束,便风尘仆仆的赶到定陶,收回了韩信的兵权,并改封他为楚王。
一切皆在刘、张两位最佳拍档的掌控中,韩信这个心腹大患一除,还差点斤两的彭越、英布之流皆不在话下。
07.纷扰之间,众人皆醉我独醒。
垓下之战结束后,刘邦成为天下共主。
公元前202年2月,天下已定,刘邦在楚王韩信、燕王臧荼、赵王张敖等诸侯王几次上书劝进下,扭捏做态了一番,登上了汉朝皇帝的宝座。
昔日跟随刘邦浴血奋战的这帮功臣勋将,各个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扰扰的向刘邦邀功请赏。
为此刘邦多次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封侯,评功问题。
“苟富贵,勿相望”都是些台面上的话,只能哄哄毛事不懂得小孩子。这些功臣勋将为封侯争功,各个争的是面红耳赤,甚至发展到老拳相向的地步。
大为光火的刘邦,不得不摆出皇帝的威严,一番“功人与功狗”的谬论,暂时弹压下这帮军头们的纷争。
面对静若处子的张良,刘邦慷慨大方的让张良挑选富庶的齐地,准备封他为侯,食邑三万户。
面对刘邦对手下侯爵最大的封赏,张良只是淡淡的说道:
“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
——《史记.留侯世家》
刘邦听后是疑惑而又感概,遂封张良为留侯,食邑一万户。
在随后的功臣排位中,刘邦为平衡身冒石矢,流血又流汗的武将情绪,将有些功绩不便名说的张良排在了第六十二位。
于是就留下了一个张良在侯爵中食邑最多,而在功臣排名中位置较后的疑问,让后人疑惑不解。
实际仔细观来,正如张良所说:“此天以臣授陛下。”一切都是道法自然,是君臣两人彼此的心照不宣,自然也不是外人能轻意揣摩透的。
08.话中有话,张良适时而退。
刘邦分完名列前茅的大功臣后,心中稍缓。
一天和张良等近臣在洛阳南宫的栈桥上极目远眺,观赏风景。
却看到对面的河滩上,一帮汉军将领在哪里成群结队的讨论着什么。
于是刘邦便问张良这些人在干嘛呢?
张良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不知道吗?这是在商议反叛呀。”
刘邦疑惑不解的说:“天下已接经安定,为什么还要谋反呢?”
张良一脸平静,话里有话的说道:
“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萧、曹故人所亲爱,而所者皆生平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
刘邦听张良这么一说,忧心忡忡的问张良该如何是好,张良反问刘邦平生最憎恨的是谁。
刘邦忿忿的说平生最憎恨的就是雍齿,本想杀了他,但这个人功劳很多,不忍心下手。
张良便让刘邦赶紧封赏雍齿给群臣看,大家看到雍齿都能获得封赏,那么他们就能安心等待封赏了。
刘邦听完张良的分析点头称赞,于是封雍齿为什方侯,同时心中对身傍的张良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隐忧。
此事没过多久,齐人娄敬劝刘邦定都关中,左右大臣们大多是关东之人,纷纷劝说刘邦定都洛阳。
唯有张良分析了定都洛阳的弊端,劝说刘邦定都“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关中,刘邦当既决定起驾西移,定都关中。
至此以后,张良醉心于道家之术,与刘邦的关系,正如庄子所说“平谈如水,不尚虚华”。
结束语:因为敬佩更接地气的张良,特赋打油诗一首,以此来记念真实的子房先生。
留县初相识,辕山再相逢。
峣关始献计,秦宫谏沛公。
鸿门生死计,褒中露峥嵘。
轻语荐三杰,荥阳话分封。
汉王怒欲责,临淄抚兵仙。
鸿沟废约定,固陵召韩彭。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入世到出世,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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