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读初中了,学校里对课外书的阅读要求主要集中在中外现代经典小说的范围内,比如《杀死一只知更鸟》,《城南旧事》等等。作为家长,当然十分支持。说老实话,我自己读书的时候, 在初三以前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读过一本超过三百页以上的小说。 可是,对我这样一个“古文控”的父亲来说,总觉得儿子的课外阅读范围还是缺了那么一部分,所以想尽办法找时间找机会和儿子一起读读古文中的经典。《史记》中的《项羽本纪》成为了我们的第一个目标。
由于《项羽本纪》挺长,我和儿子断断续续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前后花了三个多月(每天10分钟到20分钟,忙的时候就跳过)才把它读完。 在共读的过程中,我记录了下了一些我们讨论过的有趣话题。本文是第一部分,看到项羽起兵反秦为止。如果你有过类似的共读经历,欢迎评论与分享你的体会。
1、立志
项羽本纪是《史记》中十二本纪(帝王的大事记)中最独特的一篇。看完十二本纪的目录,儿子就问道:“司马迁是不是有私心,为什么要给不是皇帝的项羽写本纪呢,为什么也没有为其他没做皇帝的人写本纪呢?”
我的建议是能不能从原文中找答案。在开篇第二段末尾,有一个常令专家学者和读者引用的像小说般的桥段。
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当时大庭广众之下,可把项羽的叔叔项梁吓呆了,赶紧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
年轻时的项羽志气惊人,与刘邦年轻时在类似情况下的表态“大丈夫当如此也“相比,更直接了当一些。 儿子确有着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当时还有其他不少人有类似的想法,却又不敢像项羽一样直接说出来?
总感觉司马迁有私心,对项羽的小小偏爱让他最终把他列入本纪之列,而不是普通的列传。
在《项羽本纪》的开篇中, 还有一个与之相关的有意思的细节也被儿子注意到了。 项羽小时候,不肯学书,学剑,项梁很生气。 他的回答是:”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逼的项梁教他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这样的学习态度和志向,确实与众不同。《项羽本纪》挺长的,却写得像小说一样生动有趣。
2、起义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涉在大泽乡首义,揭开了秦末群雄并起反秦的序幕。 项羽本纪的第三段如同武侠小说般,描述了项梁项羽起义的关键过程。
会稽郡郡守殷通有意起事,想邀请项梁和桓楚为大将。此时“桓楚亡在泽中” (亡:逃亡的亡),项梁和项羽于是乘机唱了如下一曲双簧。
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剑居外待。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使了个眼色)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
项羽不但斩杀了殷通,马上又击了杀其门下一百余人。读到这里,儿子说,这可比日本剑侠宫本武藏还厉害。 宫本武藏在一次比武之后杀了想报仇的对手门下四五十人,后来十分后悔,丢弃了双剑在山中隐居劳动,反省自己的过去。项羽会后悔吗?
在这场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之后,项梁项羽召集了吴中八千子弟兵,自任会稽郡守和裨将,成了一支独立的反秦力量。
读懂这段原文之后,儿子问了一个问题,会稽郡郡守并没有对项梁项羽做过不好的事情(至少在原文中没有提到任何线索),还邀请他们共同反秦,为什么项梁项羽要采取如此激烈的行动呢?
其实,答案可能就在我们读过的内容中:每吴中有大徭役及丧,项梁常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由此可见,项梁早就开始做准备了,而且要取得起义的主导权,其实他是不怕“族矣”的,只是不想这么早就暴露。
3、渡江
项梁和项羽起义之后,面临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的问题。 陈胜的一个手下召平在江东听到陈王兵败,便假传陈王的命令,拜项梁为楚国上柱国(相当于丞相级别)并命令项家军挥师西进击秦。项梁便率领八千子弟兵渡过长江,踏上了西征的道路。
途中经过东阳(今安徽天长附近),想联合当地的义军,结果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原来东阳的义军共约两万人,一开始没有首领,当地起义的年轻人便强行拉着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 退休的前任县令陈婴称王。
陈婴的母亲劝陈婴说:“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古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 一段话,说的陈婴如梦初醒,马上召集军吏说:”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 。结果全体一致通过,这支两万人的义军轻而易举地成了项梁和项羽的手下。
项家军继续前进,渡过淮河,又有两支军队,黥布和蒲将军主动投靠。项家军从八千人一下子就膨胀到了七万人之多。
儿子评论说,陈婴的母亲真是明智,要不然陈婴可能落得个像殷通一样的下场, 可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人这么相信出身背景呢?万一投靠的项梁和项羽像三国时的袁绍一样无能(尽管出身背景超强),岂不是亏了?
从史料里,看不出来陈婴和他的母亲对项梁和项羽了解多少。项氏是即是楚国贵族的后代又是兵家传人,而陈婴只是个普通的儒生。在那个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战乱不断的时代,一个儒生要保全自己和家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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