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理想与名利,只隔着一层纱。世人多谈理想,而避讳名利。世人又多唯名利耳,而冠之以理想。然名利易归结为物质,理想却似拔高到精神或者形而上。马斯洛的心理需要第五阶所谓:“自我实现”即“越来越成为自己所期望的人物”,可谓追求理想的心理学解读。
但追求理想却是一个并不顺利的过程,黄家驹唱过:“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沿路没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寻梦像扑火”“几多天真的理想,几多找到是颓丧”;李太白写过:“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山”;就连杜工部的屋都是漏的!于是他说“安得广厦”而“大庇天下寒士”。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
于是人便被“理想”与“现实”的距离给来回撕扯,为客户订货而欣喜,为追讨欠款而悲伤。
理想是什么?究竟在哪里?
若那个理想只潜藏于心里深处,自我又怎样得以实现?
因“乌台诗案”被贬谪黄州的苏轼,此刻其潜意识里大约应该就是如此,自己理想、抱负无法实现,心中的愤懑、屈辱、理想实现的距离越来越远……
“自我”怎样得以实现?
若自我无法实现,那么,“我”在哪里呢?这就是最深层的潜意识级的“愁。”
于是,便有了“借酒浇愁”。
那个“能喝”的我,和“所喝的酒”这对“能所”相聚的片刻,潜意识便体味到“我”的存在,就在此一刹那,借助酒,“自我”得以“实现”。但这个实现,却短如流星,这一刻一过,又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了,于是,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是,“自我实现”这个核心诉求仍在发挥作用,只能一杯,再来一杯。
夜光杯里看自我,
迷离虚幻夜已浓。
料峭寒风吹又醒,
不觉已是三更过!
愁还在,不知何解,只能静听江风潮声,想那宦海沉浮身不由己,追求理想也好,追名逐利也罢,似乎“自我”竟然要靠理想名利这些身外之物才能得以实现?!《楞严经》示:“心能转物,即同如来”,但我却是“被物所转”。
所谓人生的起伏跌宕,何尝不就是为了自我实现而追求外物时的得失?如同那波浪一波一波!?
何不归去?回归到那清静自性,不再起涟漪。
何不随缘?让小舟自由漂去,将一生托寄。
能放下么?放不下,那么你还在红尘中,就会被外物所转,如上阙的东坡一般,苦不堪言。
而到底放下什么呢?不是放下那些外物,而是放下追逐外物的心!
以出世的心来做入世的事,或许,这才能够真正自我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