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宋朝的欧阳修,就会想到“唐宋八大家”这个称谓,以及那么多脍炙人口的“古文”。
往“古”里说,先秦的诸子散文,虽说距离我们时代遥远,但读起来并非有很深的“隔世”之感,特别是精炼的语言,博大精深的思想,给后世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秦汉、当然主要是汉朝的散文,读来亦让人感到亲切,无论是史传散文,还是议论散文,均行文朴素无华,言之有物。可到了南北朝时,出现了骈文这一文体,遣词造句十分华丽,然而言不由衷,给后世的文风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
中唐的古文运动,一经韩愈、柳宗元登上文坛,便扭转了这种艰涩浮艳的“今文”文风,学习“古文”(古典散文)成为古文运动的追求目标,意在创立时代的“复古”散文,颇获成效。可惜到了晚唐,骈文再现,竟历五代至宋初而未衰。就像我们的“党八股”和如今充满“套话”的“官样文章”,很难使其“绝迹”。这样的文章枯燥乏味,多为歌功颂德,或无病呻吟之作,纵然有语句华美、节奏铿锵之表, 其内容实不足论!
宋初的散文,就是一派“歌舞升平”,严守骈文的“格律”,少谈现实,使文坛萎靡不振。就像中唐韩愈领导的古文运动一样,欧阳修领导的诗文运动,同样获得成功,一改文坛的死气沉沉。
欧阳修,并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他四岁丧父,家境贫寒,然聪明好学,当时的人称其为“奇童”。及至长大,已满腹经纶,二十三岁中进士,开始了仕途生涯,从政四十年,历仁宗、英宗、神宗三朝为官。其间,因支持范仲淹的“庆历新政”(为时一年零几个月的政治改革),被打成“同党”,贬为地方官。
欧阳修的名篇《醉翁亭记》,就写在他被贬的庆历(仁宗年号)六年(1046)。四十岁的欧阳修,虽因支持和同情范仲淹的改革而无辜遭贬,并未就此消沉,那种“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的胸怀,显示了自己的光明磊落,确实是一种情操和气节的表白。
欧阳修被贬滁州(今安徽滁县)知州(汉时称太守),醉翁亭就位于今滁县西南约七里。《醉翁亭记》,写的就是“太守”与众宾客到醉翁亭一游这件事,是一篇短小而优美的游记。
文章大体分成四段:
先写去醉翁亭途中山色之美:“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那种寄情山水,自得其乐的“一日游”,明快而豁达。
于是,在似醉不醉之中,联想四季变幻的美景,心情更为之动:“朝而往,暮而归,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那种在乎山水之间的情思,又被浓浓地渲染了一番。
此游当然不是“太守”和众宾客一行的“净山”之游:“至于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音与搂)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一派与民同乐的景象,“太守”的政绩,于此可见一斑。欧阳修为官一方,看来深受百姓的拥戴。
“一日游”到尾声了,文章最后一段写道:“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太守归而宾客从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不知太守其乐之乐也。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为谁?庐陵欧阳修也。”那种与民同乐,与宾客同乐的境界,是欧阳修所向往的,因为早在战国时代,孟子就对梁惠王言道:“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这大概才是一种和谐社会。
《醉翁亭记》寓事于景,欧阳修所在乎的其实是他的政治理想,他支持“庆历新政”,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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